第三章 千里送美人 花落嗟无主 [2]
那大团青烟居然久久不散,别人一定会十分诧异。但身为东流第一忍者伊贺川门下的何同,却不当是一回事。
他只想看看烟雾中的女子长得怎得怎样?想知道何以金算盘像遇见祖奶奶一样顺从和温柔?
青色迷雾中的女子发出欢愉笑声,然后说道:“又复杂又危险?好极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吧,哈,哈!”
笑声可不能说不好听。但何同却感到毛骨悚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因为他记得听过这种笑声,但那是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笑呢?
直到何同离开野趣园之时,仍然看不见青色迷雾中女人面孔,但他却忽然记起那笑声,原来是在杭州一间疯人院听过,有几个年轻疯狂女子的笑声,正是这种味道……
沈神通转动着手中酒杯,强烈又带着玫瑰芳香的酒香扑入鼻中,若是酒量不佳的人,闻久了恐怕也会醉倒。
街上灯光以及人声好像渐渐减少,那个缺一只门牙的小饭馆伙计再送来半斤玫瑰露时,忠厚的面上露出善意笑容:“大爷,你已经喝了三斤,别人只怕已经醉死啦。”
沈神通眼睛一瞪:“我醉了没有?”
伙计仍然露出缺牙:“你老当然没有,但酒喝多了一定误事。”
这种体贴世故而又善意的语气笑容,沈神通心中一动,唉,人家老黄是小饭馆跑堂伙计,但每天见尽形形色色的人。
而心地好的人又往往能够观察得深刻些,因为他是用心灵探索,而不是用俗眼观看。
“是的,老黄你说得不错,我可能已经误事,如果是的话我就更需要酒了。”
老黄的缺牙忽然距他面孔很近,那是因为他要放低声音说话之故:“大爷,那房子一定没有你想找的人。”
沈神通声音也压低,但心脏却砰砰大跳:“真的没有?”
“错不了,那个外乡人中午已经扮成一个中年镖师出去,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回来的。现在屋子里只有四个下人,都是本地人,还有一个女的,却是一个卖唱女子。我从前见过她,所以这回她虽然坐着大轿满头珠翠,还是瞒不过我眼睛,你不会找那卖唱女子吧?”
“我不会。”
沈神通已没有话好说。
由华灯初上之时,他就来到此处(当然改易了容貌)。
直到现在这个大都市晚上最繁华地区已经渐渐暗淡,也就是说已经耗费了将近六个钟头,却不料反而入了何同的圈套。
如果好心的老黄不告诉他,恐怕还不知道中计。
他深深叹口气。何同果然是个人才,可惜却是伊贺川派来卧底暗杀他的,不然的话这个人一定可对社会作出相当贡献。
老黄的缺牙仍然在沈神通眼前晃动,他本来禁不住泛起讨厌感觉(虽然老黄是好人)。
但老黄说:“你绝对不是坏蛋,所以我帮你打听一下,你等一等。”
当下观感马上改变,沈神通同时也得到一点儿安慰,总算还有人瞧得出我不是坏蛋,这实在是不容易的事。
老黄出去时险被一个满身尘土壮汉撞翻,那壮汉却是彭璧,他一屁股坐在隔壁桌子,等掌柜亲自送上一壶酒,喝了一杯烈酒,才低声道:“老总,你若不想进去,让我先进去。”
他发现沈神通还会在馆子里,竟生出误会。
沈神通苦笑一声,道:“这儿只是狡兔三个窟穴之一,从前我们要抓的巨奸大恶都喜欢来这一套。”
但今天何同却自己用上了,并且也能够瞒过沈神通一时。
彭璧心中涌满忿怒苦恼,一口气喝下三杯烈酒,只听沈神通低细如蚊语声钻人耳中:
“酒不能多喝,你立刻赶回曹氏父女那边,记住我的话,若是两个以上的流氓地痞找上门,定要先下手为强,也一定要先打倒一个,砍断手脚都不妨。”
彭壁乃是公门高手,平时对付流氓地痞简直比吃豆腐还容易,但有了张牙郎、林二虎的经验便不可大意疏忽了。
这一点彭璧理会得,可是那曹家父女和老苍头李干现在已送到城外匿居,若是遵命前去守护,沈神通岂不是只剩下孤身一人?
幸而,彭璧向来没有违抗或反驳的习惯,所以沈神通不必再解释,彭璧去后,店伙老黄便已回来了。
“没有错,屋子里只剩下卖唱女子和四个下人,他们还在等主人回来才敢开饭,所以一个个饿得发慌,怨声不绝。”
“我认识做厨子的老张,我问他你家郝老爷在此地有没有相熟朋友?老张先生说没有,但想一下又说,前几天到市场买菜,无意中见郝老爷从一家丝绣作坊出来,那一家乃是师姑绣坊,老师姑送他出门,看来好像以前相识的样子。”
他把那师姑丝绣作坊地点人名都说出之后,又露着缺牙道:“你如果想打听本卫发生的事情不妨再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意思已经十分明显要他算帐走路,因为小店老早该打烊关门。
沈神通按捺住心中焦虑仇恨,晃晃悠悠慢慢走回曹家。
曹家现在应该只有张牙郎、林二虎两人,因为曹氏父女等已悄悄送去别处隐藏。
但是沈神通瞧一眼墙边有两块瓦片靠墙竖起,便知道另有两人进人曹家尚未出来。
他掏出一块银子塞在瓦片后面,这世界有银子的确能做很多事。
当然你还得懂得如何花才收到效果,有时往往花了钱却得到相反效果,相信很多人有过这种窝囊经验。
他走人曹宅,一直来到囚禁张、林二房间。
房内灯光明亮,所以除了看见张林二人昏迷躺在床上之外,还有两个汉子。
一身打扮甚至坐在椅子的姿势都露出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沈神通一进门就扬手发出暗器,银光闪处击中一个人脑袋,那人登时躺下。
另一个掣出一把两尺长尖刀,但沈神通已冲上去一把抓住他手腕夺过尖刀,于是明晃晃刀尖就反过来对准那人喉咙,那人骇得双腿发软跪倒连声求饶。
沈神通冷笑一声,一脚把他踢翻,走到另外已翻下的那个人身边,拾起一块银子,那就是他刚才的暗器了,吹掉银锭上的灰尘才收回囊中。
他回头正要对付还在哎哟叫痛的流氓(那一脚踢得大概不轻),却又看见门外右边射过来的灯光把庭院都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