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三蛇羹 [1]
两人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互相僵持,这柄剑若非百炼精钢所铸的神兵利器,怕早已打断。
一点红骇然大喝一声,身形全力拔起,将长剑往地上猛插下去,这招委实用得又妙又狠。剑尖下插,楚留香自然再也不能附在剑上。只听"啪"的一声,楚留香横飞两丈落在地上,手掌中还是紧紧夹着书信和剑尖。这柄千锤百炼,吹毛断发,一点红平日将之珍如性命般的宝剑,竟终于还是被生生折为两段。
一点红惨然变色,颤声道:"好,果然是好武功,好身法"楚留香微微笑道:"红兄承认了。"他话未说完,笑容突然在面上冻结。
"当"的,半截剑落地那封信也化为片片蝴蝶,漫天飞舞,窗外一阵风欧过,吹得无影无踪。
原来方两人较力时内力源源不绝自楚留香掌内逼出,莫说这薄薄的信纸,纵是铜片钢板也禁受不住。
一点红也征住了,失声道:"这……这……"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命中注定,是瞧不这封信的一点红怔了半晌,道:"此"……此信可是十分重要"其实他自己明知是多此一问,这封信若不重要,楚留香怎麽会拼命强夺又怎会有那许多人为此信而死。
但楚留香只是哈哈笑,道:"那也没什麽?我拍断你的宝剑,本应向够道歉才是。
一点红默然半响,仰天长叹道"终我生,若再寻你动手有如此剑。""夺的声突见一条人影飞掠了进来,竟又是那黑衣少年,楚留香信毁之后,已只有寻他,不想他竞去而复返,不紫喜道:"阁下来的正好,在下有事请救。"谁知黑衣少中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满面惧是惶恐之色,四下瞧了一眼,突然躲到窗後去了。
这"快意堂"装璜甚是华丽也甚是特别,窗前却悬挂厚厚的紫色窗,想是因为深夜赌时,灯火不臻外泄。
此刻时候还早留并末拉起,卷在一旁,这这黑衣少年身子瘦长,躲起来别人正好瞧不见。
楚留香、一点红对望了一眼,心里不觉都在暗暗奇怪。
这少年为何去而复返?又为何如此惊慌?他生性高傲,又有什麽人、什麽事能令他躲起来?思付之问只听远处突然晌起吹竹之声,声音尖锐短促,一声接一声,霎眼间已将屋子四面围住。
接着,一阵腥风吹过,竟有二十多条大大小小,五色斑烂的毒蛇,自门外蠕动滑了进来。
楚留香皱了皱眉头,纵身跃到赌桌上,盘膝坐下。
一点红也皱了皱眉,却飞身掠到梁上,拔出半截断剑,向下一掷一条最大的毒蛇,立刻被他钉在地上。
那条蛇竟是力大无穷,红舌闪吐,蛇身鞭子般打得"劈啪"作响,坚硬的石地竞被打得一条条裂了开来。
但一点红的手劲很大那半截剑竟被他一掷之力,直没入土,只留下那系黑绸的剑柄。
毒蛇空自发威,却也挥之不脱其余的几条蛇竞窜了过去,咬住了它的身子顷刻问使已将血肉吸了个乾净。
一点红瞧得又是呕心,又是惊奇,悬在梁上,皱眉道:"这些蛇邪门得很,是哪里来的?"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红兄只怕是已惹上麻烦了。"话犹未了,门外己大步走进叁个人来。
为首的人,身材魁伟一身衣服上,补钉加上补钉也不知补过多少次了!但却洗得干干净净。
他衣服穿得虽然是个乞丐,但目光睥睨,满面狞恶,气概却不可一世,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後面的两人,亦是鹑衣百结,面貌凶恶身後背七八只麻布袋,竟是丐帮中地位甚高的弟子。
丐帮中帮规森严,尊卑分得极清,这高大的乞丐背後一个麻袋也没有,本应是丐帮中还未入门的小徒弟。
但那两个七袋八袋第子从那神情看来,却反而对他甚是畏惧恭敬,这在老江湖眼中看来,已是极不寻常的怪事。
更奇怪的是这乞丐面貌狞恶,而且久历风尘劳苦,无论从哪点看来,他皮肤都该又黑又粗才是。
但他的身皮肤,却偏偏是又白又细,宛如良质美玉,看来意比未出闺门的处子还细腻光滑得多。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喃喃道:"麻烦果然来了。"那高大恶丐一双凶光精精的叁角眼四下一扫,使瞬也不瞬地盯在楚留香脸上,怒道"你竟敢害死本帮格灵蛇,阿是要死快哉?"他怒极之下,说出了乡音,竟是一口吴浓软语,和他那魁伟的身材,狞恶的像貌,委实大不相识。
一点红正待答话,楚贸香已抢道:"本帮?阁下说的本帮,却不知那一帮?"那高大恶丐厉声道:"依,你眼瞎了麽?难道连丐帮门下都瞧不出来。"楚留香悠然道:"丐帮子弟,我自然是瞧得出来的,只是阁下十余年前已被逐出丐帮,今日怎敢还自称丐帮第子。那高大恶丐面色变了变,仰首狂笑道:"不想你这黄口小儿,倒也知道我老爷子的来历。"楚留香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来历谁知道你来历,你本姓白,只因作怨多端,又生得身细皮白肉,所以江湖中人却将你唤成白玉魔丐,你反而自鸣得意,索性将丐字去掉把自己名字叫做白玉魔。"他居然加数家珍将这恶丐的来历口气说了出来。
白玉魔厉声道"说得好,还有呢?"
楚留香道:"十余年前,你兽性大发在苏州虎丘,一口气奸杀了十七位黄花处子,任老帮主一怒之下,已决心要将你以家法处死,谁知你倒也知机,竟早就躲起来了,任老帮主寻你不,只有将你先逐出门墙。"白玉魔狞笑道:"对,说得对极了,只是如今任老头于已死,新帮主不像他那麽顽固无知,知道本帮若想重振声威,还得要老子这双妙手来帮忙的,老于虽不屑吃这回头草,但瞧他一番好意也就勉强回来了。"他丑史全被别人科露出来,非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洋洋得意,若非人已坏到骨子里,怎会有这麽厚的脸皮。
楚留香叹了曰气道:"南宫灵虽然素来宽大为怀,这事做的却未免有欠考。"白玉魔还未答话,他身後那七袋弟子已厉声道:"本帮帮主之决策,天下有谁敢任意批评?"楚留香道:"别人不敢,也许我倒是敢的。"
那七袋弟子冷笑道:"你算是什麽东西?"
楚留香叹道:"为什麽到处都有人问我是什麽东西?我明明不是东西,是人,和各位生得也没有什麽不同,也许瞧起来还比各位顺服些,各位难道这一点都分不清麽?"白玉魔阴侧侧笑道:"那麽,我倒要请教你是何许人也,竞现在我面前如此说话,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麽?""活得不耐烦"这五个字,几乎已成了江湖中最流行的话,两人争吵起来,若不说这名话,仿佛就显得不够威风似的,只不过说的人尽管说得像煞有介事,听的人都大多将他当做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