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琴笛双绝 [11]
这时,他已处身在一座方广数丈的石室。一看这座石室,有石床、石桌、石凳等家具和几卷残破的旧书。四壁光滑如削,壁上涂有一种暗绿色之物,竟然发出幽暗的荧光。映得石室里一切器物全变了颜色。
他刚跨进石室,随手一掀石壁上的机关,关闭了石门,立即冷哼一声道:“逆畜,你还不快滚出来么?”
显然地,他怀疑灵音童子几天不见,可能先潜回这座幽洞,所以故意喝问。果然这一声过后,一位锦服少年由石床下闪出,低头下拜,轻呼一声:“师傅!”
“哼,你灵音童子还认得我是师傅?”灵音老君冷电般的目光,紧盯在灵音童子的脸上,要把他的五脏六俯一齐看穿,语音也冷得象一座冰窑,笼罩着无尽的寒意。
灵音童子当年想自绝在这座石室外面的山洞,不料机缘凑巧,被灵音老君收为弟子,传以琴艺,使他名震江湖!又不料灵音老君倒行逆施,人神共怒,今日师徒站在敌对地位,是恩是怨?是仇?是亲?……
上苍弄人,常令人恩怨难分,亲仇难决。灵音童子被乃师恨声相问,不禁黯然再拜,嚅嚅道:“弟子终身不敢忘。”
灵音老君嘿嘿阴笑道:“既是如此,让老夫先点断你逆气大脉。”
灵音童子练得是逆气大法,后来在天音寺加学“小劫奇功”和“大劫奇功”,但似“逆气大法”为根本,如果点断逆气大脉,不但废去逆气大法,连大小劫奇功也一并化为乌有,那时只有任人宰割,还说什么消劫弭劫?想起这位恶师全无悔改之意,不觉轻轻摇头道:“师傅若肯放下屠刀,弟子自当遵命。”
灵音老君冷森森道:“我要是不呢?”
灵音童子抬头平瞧乃师一眼,但觉一种阴毒之气几乎令人窒息,明知已无法善罢,但仍庄容正色道:“弟子虽不敢有负师恩,但九音孙子未必即肯罢手。只要师傅肯将铁琴留下,由弟子缴回天音寺,弟了立即削发为僧,永远不再履江湖。”
这几句话,说得婉转委曲之极,想起乃师若无铁琴在手,纵是不肯放下屠刀,武林中能以艺业制服乃师的大有人在,自己已在天音寺立誓为僧,能取得铁琴回去,也勉强可以塞责。
然而,灵音老君反而嘿嘿阴笑道:“你说的好轻易,留下铁琴,万万不可。你若仍念师恩,立即帮我将九音孙子拎下。”
灵音童子作色道:“师傅在外洞自言自语,弟子已细听多时,真要那样做么?”
灵音老君淡淡道:“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几时打过折扣?”
灵音童子怒形于色道:“你当真要娶女儿为妾?”
“当然。”
“你还要羞辱九音孙子?”
“谁说不可以?”
“你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值几个钱一斤?”灵音老君冷冷地笑道:“你快让我点断大脉,我自有办法擒下九音孙子,否则,你立即死于此地。”
灵音童子心头火起,大声叫道:“你恶性未改,我也决不认你为师!”
灵音老君杰杰怪笑道:“你自从离开此洞,心目中几曾有过我这位师父?你今日先来查探机关,擅入此室,已是罪不可赦,还不自绝在我面前,难道要费我下手劈你?”
灵音童子不知九音孙子是否已到达外洞,目光不觉移向壁上一遮蔽方孔的石板。
灵音老君冷森森道:“你悬念的人已经来到,这一点你尽可放心,但他决不会找到这里,也不能听到半点声息,纵会他能找上洞顶入口,攻破十九座石门,老夫只须发动埋伏,立即请他入瓮。”
灵音童子暗忖恶师这话并不太假,自己在外洞习艺经年,就不知恶师由何处进出,此次重来,几乎花了两天时光,才摸到这座石室,因恐恶师先回,不敢在外洞留下记号。姜薇薇但凭自己绘制山形地势的草图,能寻到外洞已不容易,几时才能攻破十九道封锁,进入石室?
但想到恶师心计高人一等,也故作从容道:“这石室虽涂布有隔音之物,但窗口尚可传音,只怕不如你所意料。”
灵音老君笑笑道:“你试推那石板看看?”
灵音童子见恶师毫不经意,料那能够窥察外洞的小方窗已被发动机关堵塞,索性不多此一举,泰然道:“你且休得意。我与九音孙子约定不见不散,他今天攻不破,还有明天;明天攻不破,总有一天攻破,使你在此室束手就擒,最好是交出铁琴,由我护送你远走高飞,永保天年。”
灵音老君冷笑道:“你以为老夫会让你有多活几天的机会?”说罢,一推琴囊,随手一拉铁琴。
灵音童子暗叫一声“不妙”,若让恶师奏起“灭魄消魂绝音”,自己虽然不怕,只怕石壁倒塌下来,同归于尽。能与恶师同归于尽,可说是一了百了,但若连九音孙子也活埋起来,岂不过份可惜?
他虽不计及自己安危,却要为别人安危设想,淡淡一笑道:“你以为我还怕‘灭魄消魂绝音’?”
灵音老君语音冷笑道:“你没有琴音抗御,总可把你魂魄炼散为止。”
灵音童子泰然道:“我正求之不得,但愿石洞崩塌,来个同归于尽。”
灵音老君心头一凛,暗忖当初摩迦僧一弹到“雷弦”,立即天地变色,冰山崩塌,先自送了一命。虽说这座石洞比冰山似乎坚固得多,但“灭魄消魂绝音”比当日摩迦仅仅拨动雷弦,威力增大何止一倍?而且石洞四面封闭,自成六合,气旋激荡,比在天山空旷之地,威力更是加强,那怕不把整座洞顶震塌?
灵音童子这一条命,是一年前偶然捡得回来,还得经过李娇娇三番两次向五大门派保证,才真正属于自己。看起来,这条命已经十分廉价,牺牲廉价的生命,保障武林难以数计的生命,可说“一死重于泰山”,又何乐而不为?
但灵音老君自视的生命之价值,与灵音童子大不相同。
他认为一琴若在,便有君临武林之日,生命正在开放烁烂之花,岂让它如此结束?
他恨李娇娇处处和他作对,假借“作妾”的机会,盗去他一架铁琴,相处半年,又未得到真个销魂,死了怎能瞑目?
九音孙子突然出现,闹得他苦练成功的“灭魄消魄绝音”尚无施展的机会,如果同归于尽,岂不要责恨九泉?
为“事业”,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