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酬情意泄露冥密 [6]
方兆南接过宝剑道:“什么事?”
唐文娟道:“我在少林寺中夺了你一柄宝剑,已经还给了你的夫人。”
方兆南微微一怔,怒道:“你胡说什么?……”
唐文娟道:“我一点也没有胡说,你敢说梅绛雪不是你的妻子么?”
方兆南只觉此一问,甚难答复,梅绛雪是否隐身在附近,还很难说,既不能承认,也不能一日否认,只好搬扳话题,领动剑诀,冷冷说道:“我只传授一遍,至于你能否学得会,那就是你的事了。”
唐文娟赶忙转过头去,凝目相望。
只见方兆南屏息凝神而立,手中长剑缓缓举动,颇有传技之诚,连剑变招之间,动作十分缓慢。
唐文娟武功已登堂奥,一看那出剑之势,已知剑招非凡,屏息凝神,用心默记。
方兆南缓缓把一招剑式用完,递过长剑,肃然说道:“在下敢夸这一招剑式,是你生平未见之学,我虽然运剑缓慢,只怕你也无法完全记下,但你能记上一半,那就享用不尽了。”
唐文娟本待要出言反驳,但又怕把记下的一半剑招忘去,不敢分心旁骛,挥动长剑,习练起来。
方兆南提起木笼,拉着张一平,匆匆而去,奔出了十几里路,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之中,才停下来。
张一平经过一阵急快的奔行,已然累的微微见汗,方兆南探手入怀,摸出一块绢帕,递了过去,就旁侧一块大山石上,坐了下来。
张一平拭去头上的汗水,说道:“你那师父,师母在世之日,曾经亲口告诉过我,要我作媒,把你那惠瑛师妹许配于你,不想你师门遇上巨变,落得个满门遭劫,在那等情势之中相遇,自是不便提到你们师兄妹的终身大事,想不到竟然因此铸错,造成恨事。”
方兆南道:“什么恨事?”
张一平道:“适才那蓝衣少女,声称你已娶了夫人?………”
方兆南摇头说道:“没有的事,师伯不要……”
他说着忽然住口不言,停了下来,心中暗道:“那对月缔盟一事,虽属玩笑,但梅绛雪如若硬要认起真来,那也是无法不认。”
张一平看他陡然停口不言,心中暗自一叹。
他久走江湖老于世故,从方兆南的神色之中,已看出他心中苦衷,当下接道:“唉!
贤侄不用为难此事,错在老夫身上,待见到惠瑛之时,老夫替你解说就是。”
方兆南长叹一声,默默不语。
良久之后,抬起头来,望着无际蓝天,神情庄肃的说道:“今日武林,大难方殷,我身受两位高僧重托,岂可袖手不理,惠瑛师妹纵然责怪于我,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了。”
他这番感慨之言,张一平茫然不解,问道:“什么大难方殷,高僧重托,你可把我说糊涂了!”
方兆南回过头去,双目凝注在张一平的脸上,当下把见闻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又道,“小侄出道虽晚,但连年来的际遇,却是历尽辛酸,幻奇。
晚辈得蒙两位少林高僧垂青,破例授予武功,岂可把他们授艺苦心,置身武林是非之外,衡度情事,只好把儿女私情放在一旁了……”
张一平肃然敬道:“贤侄的仁侠胸怀,实叫我这身为长辈的惭愧。”
方兆南微微叹道:“对付冥岳岳主那等狡诈之徒,除以毒攻毒外,还得和他一较心机……”
张一平奇道:“贤侄怎么不说了?”
方兆南道:“晚辈实是不忍出口。”
张一平道:“什么事?尽管说吧!贤侄年纪轻轻,就胸怀救人救世的大志,我这把年纪了,纵然赴汤蹈火,那也是该无所惜,贤侄尽管说吧!”
方兆南道,“晚辈确实想到了一件麻烦师伯之事,但又想此事太过危险……”
张一平哈哈一笑,道:“贤侄可是要我装作神智未解,混入冥主手下,刺探消息,对么?”
方兆南道:“早前冥岳岳主聂小风,在冥岳绝谷之中,摆下了招魂之宴,听来虽然恐怖,但却假人以不可测之情,这鹊桥大会,却不知是什么名堂,明明是一场残酷的屠杀,血雨腥风,但却偏偏取了这样一个香艳的名子,以晚辈推想,其问定然有重大原因……”
张一平接道:“贤侄可是想在未入那鹊桥大阵之前,先行了解那原因何在么?”
方兆南点点头,道:“不错,顾名思义,那鹊桥大阵之中,必然有甚多奇怪布置,而且和女人有关,如能早悉聂小凤阴谋。在,预备准备,届时对症下药,当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张一平正容说道:“贤侄要我如何去探听消息……”
方兆南说道:“但晚辈又想到那冥岳岳主机警无比,看出金针已除,岂不要招致一场杀身之祸?”
张一平道:“师伯在冥岳并非什么重要人物,只要稍微留心一些,或可幸得生存,贤侄请把我金针未除神智未醒之时的情景描述一番。”
方兆南略一忖思,就记忆所及,把张一平神智未复时的情景,仔细的描述了一番,张一平一一记下,拱手说道:“贤侄保重,我要走了。”
说着转身大步行去,大有一副从容就义的精神。
一个死的念头,闪电般由方兆南的脑际掠过,陡然喝道:“不行,快停下来!”
张一平微微一怔,站住身子,回头问道:“什么事?”
方兆南道:“适才咱们遇到那个唐文娟,乃冥岳岳主聂小凤的大弟子,此人虽有叛离冥岳之心,但她为人刁诈险恶,恐已知师伯金针已除之密,见面之后,说不定要动讨好那冥岳主之心,如若聂小凤知你金针被除,决然不会留下活口。”
张一平一拂胸前长髯,说道:“我这把年纪,纵然死去,也不算夭寿之人,此行虽然冒险,但对师伯而言,那也算十分值得的了。”
方兆南仰脸望望天色,道:“此刻时光还早,在下转授师伯两招防身武功,必要时好作脱身之用。”
张一平还在犹豫,方兆南已折了一节松枝,握枝作剑,开始传授剑招。
这剑招精奇博大,凡是习剑之人,只要看到,无不动心,张一平集中心神,潜心默记,举手仿习。
方兆南传授的异常细心,不厌其烦的再三讲授,足足耗去了一两个时辰之久,才算把一招剑式传完。
张一平记熟之后,忽然觉得这一招剑式,颇似刚才方兆南传授唐文娟的一招一样,忍不住问道:“贤侄,这一招叫什么名堂,刚才你传那蓝衣少女的一招,可是一样的么?”
方兆南道:”不错,这一招叫‘西来梵音’,正是刚才传给唐文娟的一招,此剑源起于少林武学。”
张一平道:“贤侄得天之宠,奇遇连绵,小小年纪,竟然有此成就,何愁异日不凌驾罗玄之上?”
方兆南道:”小侄如无这身武功,也不致卷入这永无休止的江湖是非之中,唉!不愿辜负两位少林高僧的传艺之恩,不得不舍身逐鹿于血腥屠杀之中……”
他似是感慨万千,仰天大笑三声,接道:“小侄再传师伯一拳,有此一剑一拳,必要时用来护身,当可勉强对付了。”
当下又传了张一平一招拳法。
张一平学会了一剑一掌,天色已然入夜。
方兆南肃容一揖,说道:“师伯此去,尚望多加小心,如若情势许可,尚望找几个助拳之人,起了他门身上金针,结作帮手。”
张一平道:“江湖上的机诈,老夫自理会得,不劳贤侄费心了…”
语音一顿,又道:“贤侄最好能和诸大门派中的掌门之人,早日取得联系,不论那一门派的掌门之人,都非平庸之才,贤侄和他们多多研商,自可大获稗益。”
方兆南笑道:“小侄籍籍无名,人轻言微,那些掌门之人,如何肯听小侄之言,如若此刻去见他们,反将弄巧成拙,无助大局,不如留到机会带来之时,再和他们相见的好,”
张一平道:“贤侄年少智高,胜过我这作师伯的甚多,你珍重自处了。”转过身子,大步行去。
夜色中方兆南凝注着张=平的背影,只觉他背影中流露出无限的凄凉,不禁默然一叹,等那张一平的身形,消失于夜色之中不见了,才提起木笼,大步行去。
他本想去找南北二怪,共谋大局,但此时并非正面相搏,南北二怪名头甚大,行动间亦引人注目。
想那梅绛雪既知五针钉魂之法,想来对鹊桥大阵亦有所了解,如得她合作,或可挽救这一次武林浩劫。
可是玉人形踪无定,飘忽莫可捉摸,一时间想找到她谈何容易。
忖思之间,到了一座山峰之下,抬头一看,银河耿耿,已是三更过后时辰。
崖下风微,一片寂幽,方兆甫忽觉有些倦意,放下木笼,依壁而坐,行起少林高憎相授的吐纳之术。
片刻间气走百脉,神凝五中,杂念尽消,灵台空明,步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忽然间,一个沉重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方兆南霍然一惊,赶忙停下了运息,睁开双目望去。
只见一条庞大的黑影,逐渐行近,不禁心头一凛,暗道:“这是什么东西,这等庞大?”
那庞大之物突然停了下来,方兆南穷尽目力望去,也没有看出什么东西,只能隐隐看出一团圆圆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