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艳惊群客侠踪现 [6]
于是,洒店内一场龙虎干戈,就此平息,病行者魏呈怀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应宁怀远之邀,与淡装少女同坐一桌。
窗外,隆隆雷声,闪闪白光,打成一片,令人悚栗,那怒吼的阴风,倾盆大雨,哗啦啦侵袭大地,仿佛欲将宇宙吞噬下去。
酒店内高悬的腊烛被窗外飘进的阵阵阴森寒风,吹得左右摇曳,众人面上都有一层忧色,看样子这场罕有的大雨,不但没有丝毫停歇的现象,反而变本加厉,随时倍加利害。
淡装少女离窗最近,早被那阴风袭得遍体生寒,不住哆嗦,宁怀远却与大众不同,酒店内近百客人,无不忧容满面,唯独他眉开眼花,满面笑意。
为了搏得佳人欢心,他毫不考虑,将自己披风卸下,反替她披了上去。
淡装少女仅仅颦了一下黛眉,并未拒绝,她衣裳单薄,不得不接受陌生男人的好意。
病行者魏呈低头饮酒,满面不安的尴尬神情,想是为适才之事,荣绕脑中,犹未能忘去。
宁怀远笑道:“三师兄银剑可好?”
病行者连忙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家师……一向很好……多谢师叔问候!”
一霎间前舍身忘死搏斗的俩人,互知对方身份之后,顿显得可愚可笑,尤其是病行者,那刁钻古怪的猴子脾气,再使不出来。
淡装少女心暗地后悔的忖道:“如果自己早些时候走,这场雨阻不了自己,也不会这样尴尬的停滞店内?”
但早走,走到那里去呢?人海茫茫,举目无亲,她立刻想到,不禁为自家撇蹇的命运叹了一声。
她又发现自己不怀一文,分两银子没有的孤身姑娘,行走江湖最是困难,同时,若不是宁家公子迷恋,仰慕她的绝世美容,请她上酒店一述,借机巴结,她还真要饿肚子,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暗中为之失笑。
倏地,雷声大作,白森森的电光,闪闪而过,外界风狂雨暴阴风怒号,宛如万马奔腾,好不骇人,淡装少女面靥发白,本能地向宁怀远移近。
她遍体生香、这才依近,更是芳香扑鼻,宁怀远心头一震,全身血脉为之愤张。忘神的伸手轻抚着她的腰肢,不胜爱怜的道:“姑娘别怕!”
淡装少女细腰被他揽住,芳心害怕,兀自未觉,宁怀远自当她有所意思,暗下心花怒放,又惊又喜。
酒店内高悬烛光,剧烈的摇曳几下,忽然熄灭。
众人喊了一声,整个酒店顿时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那白森森电光,一道一道划破山川大地,瞬息间,雷声大作,震耳欲袭,令人可怖。
淡装少女呀的一声,身子惊得一侧,一张粉脸几乎触及宁家公子脸孔,宁怀远情怀大开,突然无限激动的用力一抱,淡装少女嘤的一声,几乎倒在他怀里,芳心一急,奋力一挣,挣脱了宁怀远温柔的爱抚。
黑暗中,淡装少女羞急得几乎要哭,狠狠盯了宁怀远一眼,宁怀远脸孔L虽难看清,但那一双闪闪发光的星眸,却散发出灼人的热情,淡装少女身躯不由一颤。
掌柜的七手八脚,终于点燃了蜡烛,全室又复光明,宁怀远脸孔发红,汕讪然不是味道,淡装少女脸孔板得铁青,引起一些人暗中猜疑不已。
这时,酒店门外突然有人碰碰的敲门。
店家自语道:“再来可不得了啦,酒店都要被挤垮……”言下十分厌烦,虽然生意要紧,但究竟此刻情形不同,小小酒室已拥挤不堪,那能接二连三的客人进来。
可是,他毕竟不能置之不理,百般无奈的叹息着开门。
一个全身已被大雨淋湿了的落魄剑客走了进来,店家不耐烦的道:“对不起,敝店已没有坐位了!”
落魄剑客衣着朴素,腰系长剑,眉宇间忧色重重,只低应了一声,便不再答话了。
他似乎十分怕众人瞧清他的脸孔,微微侧过身去,但是,进门的霎那,众人的眸子已然在他面上打了个转,此刻互望着耸耸肩,口虽不言,却有会心的笑意。
难怪,他脸孔一半白嫩如玉,一半却乌青一片。
他正是落落寡欢的越飞。
过了一会,众人不再笑他,反而被他那流露独特超人的气质慑住了,纷纷为他婉惜的叹了一声。
凡是人都有同情心,众酒客眼见他忧容满面,至始至终,有一种看得出来而说不出来的郁抑愁苦,激使众人不忍再存讥笑之心。
他抖了抖身上雨水,深沉的朝伙计道:“烦你给我打两斤白干来……”
众人心中暗叫一声:落魄的外乡人当真可怜,那白干酒质又粗劣又便宜,谁都不愿喝它……
其实,越飞并非穷困,他是须要这种凶烈的酒消解胸中间燥,众人凭衣观人,只当他穷困所至。
店家最不喜欢这种客人,两斤白干,足令不善饮酒的人大醉,但消磨时间之长,得取利润之小,却超出其他酒类。
他一手握杯,一手握着酒壶,斟满了一杯,仰面干下。不一会,他脸上已经发红了。
酒店内酒客们都抱着好奇之心,望着这沉默寡言的外乡人,此地外乡人,本就稀少,况且他无形中流露的独特气质,确使大家感到新鲜。
但宁怀远,淡装少女,病行者却不曾注意到,他们三人为自己尴尬的事情,尚未处理妥当,那有心思闲着看人。
淡装少女芳心怒道:“他再取侵犯自己,势必给他一个难堪,叫他于大众眼前出丑!”
宁圩远暗想:“她不知道对我有意否?不管如何,如果自己此生娶不到她,就再没面目见人!”
病行者忖道:“打来打去,打到自家人身上,不知这年青的六师叔会不会记恨在心?……”
三人都没说话,怔怔想着心事。
这会儿功夫,越飞将两斤白干饮下肚子,一张脸孔涨得通红,步伐也有点轻浮紊乱。他有了一丝醉意。
他沉闷的心情,似乎被两斤白干冲散,眉宇间忧色仍在,却未先前那么浓厚,他望了窗外一眼,那被大自然摧残着的景情与室内的平静安祥,恰成对比,令人感到门外室内形成了两个世界。
怒吼的阴风,湿凉的从门缝飘袭进来,袭吹他身上,呼呼有声,倍增一种凄清的气氛,众人思及家中儿女,神情为之暗淡下来。
他目光忽停留距离他不远的虬须汉子身上,转了一转然后淡淡的道:“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