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荒岛穷途 [2]
许惊弦由斗千金处习得《用兵神录》后,对长剑的运用之法别有体会,并不拘泥于死板的剑招,每一招皆留有余力变化。他见风越宗识破自己剑路,当即虚招化实,刺喉一式于中途骤停,转而主攻对方右肩。这一下大出风越宗意料,仓粹中不及变招,身形急退,袖中滑出一件细小的兵器,锁住剑锋,随即反方向用力一扳。
“咔”的一声脆响,长剑剑锋竟被扳去半寸长的一截,而风越宗匆忙出手,肩头衣衫也被划开了一道大缝,险些伤及皮肉。
起初双方不明虚实,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皆存着速战速决的念头。这一交手才知彼此皆非庸手,谁也没占到便宜。
许惊弦心中暗叹,若是显锋剑在手,这一剑足可令对方挂彩。
风越宗望着自己断裂的衣袖,满脸惊讶,亦不敢托大,左袖轻抖,又滑出一物握于掌中,缓缓道:“除了爹爹,还没有人能逼我用双手兵器。”
方才变化太快,纵然许惊弦眼尖,也未能瞧清楚他兵刃的模样。但见其双手都笼于袖中,挥动时隐见指缝中银光闪动,应该是短小轻便的奇门兵器。
经过一招试探后,两人皆不敢轻视对方,静立于五步外,等待对方露出破绽。那十余名黑衣人行动极快,巳将落花宫的人皆搬离船只,准备开船。
许惊弦暗暗叫苦,眼角余光扫向周围。但就在分心的一刹那,风越宗已腾身冲前,袖中银光大嬅,拍向他的面门。他挺剑一格,一声巨响若金石相击,震耳欲聋。
这一招全无花巧,凭的就是疾如闪电的身法。借着前冲之力,虽是短兵器,却是势沉力猛,许惊弦不由倒退了两步,欲要回击,风越宗一招无功已然退回原处,浑若从未动过。
风越宗不悦道:“你不专心打架,若是看不起我,我们就不玩了。”
沈千千生死未卜,许惊弦哪有心情陪风越宗“玩”?不过听他口气,似乎并不谙世故人情,随口道:“你以多欺少,太不公平了。”
“那些都是我家的仆人,决不会干涉我们打架。”
“嘿嘿,这只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不信。我这个人心里一旦有顾忌,武功发挥不出十分之一,哪还是你的对手?”
“你要如何才觉得公平?”
“你驱散手下,再放了沈姑娘,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风越宗垂头思索起来。许惊弦原只是借说话稳住对方,伺机冲出杀散那群黑衣人,不料他竟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风越宗忽然哈哈一笑:“爹爹说我是个实心眼,千千叫我疯子,但我可一点也不傻,岂会上你的当?这样吧,我们今日换个玩法,一炷香之内,你若能阻止开船,就算你赢。”
许惊弦啼笑皆非,此人蛮不讲理地强行缠住自己,难道以为天下人都像他一样,把打架当作好玩之事?他反应敏锐,霎时心中已有了计较:“你们人多势众,我如何能阻止你们开船?但我却有法子让船一炷香之内行不出半里路,你敢赌这一局么?”
风越宗望望天空,怀疑道:“看这风势,若是全速行驶,一炷香足可行出三五里,我可不信。”
“那如果我赢了,你可要放了沈姑娘,也不能阻拦我们离开。”
风越宗道:“你赢了,我认输便是,但千千要与我回家成亲,可不能放。”
许惊弦看风越宗的模样并不似存心耍赖,果然是个实心眼,索性激他一下:“沈姑娘是落花宫的大小姐,眼中只有本领高强的英雄,你若输给我,她更不会嫁给你啦。我若输了,保证以后决不纠缠沈姑娘……”他这话颇为讨巧,他与沈千千之间本就并无瓜葛,只是风越宗一厢情愿认定自己是情敌而已。话一出口,他却是一怔,经历了与宁徊风等人明争暗斗,他巳不知不觉学会了各种手段。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风越宗受他一激:“好,就如你所说!”
许惊弦嘻嘻一笑,忽然身形一动,一剑刺向风越宗的胁下。风越宗遇变不乱,右手下沉封住剑路,却不料许惊弦只是虚晃一招,一抬手将长剑掷出,却是朝着桅杆射去。这一剑只要斩断帆索,仅凭对方十余人的划桨,一炷香时分断无可能行出半里。
风越宗不料许惊弦忽施巧计,但他反应亦是极快,腾身朝桅杆扑去,同时右掌凌空轻扬,那细小的兵器脱手而出,势道迅疾,后发先至在空中追上长剑。
“叮”的一声轻响,风越宗那兵器毕竟太过细小,又是匆忙间出手,未能附上十成内力,无法令长剑改变去势。但这一撞却令长剑于空中缓了一下,刚刚钉在帆索上,白帆尚未坠落,风越宗已及时赶到,左掌拨开长剑,右手如变戏法般几圈几绕,刹那间断裂的帆索已被他于空中打了一个死结。
直到此刻,长剑与那细小的兵器方才落地。
许惊弦瞧得瞠目结舌,风越宗的轻功倒还罢了,那一刻他在空中不但要承受主帆过百斤的重量,还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两截帆索接起来,集刚猛的外功与小巧的柔劲于一体。他心中暗叹∶江湖上真是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当日明将军品评天下少年英雄,根本未提过风越宗。但以今日所见,此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内力强劲,远在自己之上,再加上变招快捷,轻功超卓,进退疾如闪电,实是劲敌。武功决不在童颜之下,自己与之相比实是稍逊一筹。
风越宗在空中得意地扬声大笑,如一只大鸟般沿着桅杆滑下,御风而行。在他心里,这一场拼斗可并非玩闹,而是事关沈千千,必须全力以赴决不容失。所以那一刻激发出体内潜能,力保帆索不断,自己也是大出意外,暗地抹了一把冷汗。
许惊弦的目光停留在船板上那奇门兵刃上。那是一枚小小的圆环,径长两寸,以纯银所制,若不是圆环外缘有一段被磨得锋利无比,闪动着瘆入的寒光,就如女子所带的银镯无异。
许惊弦恍然大悟:“你是南风风念钟的儿子。”
风越宗傲然道:“你是沧浪岛的贵客,我可要请你喝一杯喜酒。”
北雪南风舞,历鬼判官龙,方过一水寒,得拜将军府。
这流传于江湖上似诗非诗的四句话,说的正是邪道六大宗师:北雪雪纷飞、南风风念钟、鬼王历轻笙、擒天堡主龙判官、将军府大总管水知寒,以及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
风念钟二十余年前行走江湖,凭着掌中一对飞絮环连败黑白两道数大高手,锋头之劲一时无二,因其性格乖张,行踪诡秘,所以被江湖人视为邪道。后来不知因何事与明将军交恶,退隐南海沧浪岛,声称明将军一日不死就不入江湖。随后二十多年,南风的名头虽响,中原武林却再也无人见过他的身影。许惊弦暗骂自己糊涂,落花宫主赵星霜当年有江湖第一美人之誉,与各大门派皆不乏交情,落花宫地又处南海偏远之隅,一家独大,给沈千千订下的亲事必然讲究门当户对,自己早就应该想到南风。而风念钟给自己的儿子起名“越宗”,自是隐含着“超越明宗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