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二六一回 [2]
谢琳心急,刚同驾遁光飞出不远,便和李洪商量说:“火炼毒手就在日内,等油取到,便先借用。”李洪一算,尽有富余日限,刚刚应诺,忽见一道金光由身后电驶追来。方疑是正教中长老父执,想看是谁,晃眼已经追近,正是谢山同一头陀。谢山唤住三人,先命向头陀礼见。然后说道:“事虽定数,藏灵子何必又乱谋?只顾他感念齐道友的厚情,却忘了别人添累。我如不允,反道我真个畏惧这些邪魔外道。燃脂道友,又代你三人力保。你们此去尚还有事。我已允借心灯,无须再有顾忌,事完由缨、琳二女送回,照我适说行事。你小世弟与前生良友重逢,不舍回山,且由他去便了。”说时,李洪早认出同来的是前生至交燃脂头陀,心中大喜,忙上前拜见,想问隐修何处。未及开口,已吃头陀拉起,笑道:“一别多年,在此重逢,皆是前定。再有数面之缘,我便去了。”同时,谢山话也说完,一道金光便同飞去。
二女见父亲追来,本在担惊,不料竟奉明命,喜出望外。谢琳笑道:“可见还是做好人上算,洪弟如不允借,岂不白做恶人?”李洪笑道:“我早打好主意,心灯虽可借用,你不要我同去,却是不行。”谢璎道:“洪弟你大胆大。我们两次败于毒手摩什之手,这妖孽实是厉害,闻他这次并有好些能手相助,便我们也只试试,并无必成之望,如何可以视如儿戏呢?”李洪急道:“那乌头婆鬼手抓魂何等厉害,照样吃我大亏。我有三宝护身,怎去不得?何况还有你们七宝金幢呢。你们多大乱子都敢惹,怎一有我在内,就胆小了?反正我不多事,只帮你们助威照料,总可以吧?”谢琳接口道:“如论小世弟的法宝功力,去是可去。不然,爹爹早就禁止,也不是那等口气了。我只恨他狡猾,始而说他不肯背师偷盗,但又愿受责罚,暗助我们。既不背师,如何暗助?话已矛盾。本心喜事,想趁热闹,却不先说。直到爹爹追来,明允借灯,才坚执同行。分明先前怕有碍难,预留地步。如不是答应借灯,还有一点情分,我再和他好才怪。”李洪忙分辩道:“我一离山,藏世叔赠符之事立时想起。因师父法力高强,念动即知,又知你近来心急计快,惟恐师父查知,不但去不成,还误你事,到了地头再说,不是一样?你偏路上先说,我正担心师父这时离洞,必定查知就里,果然追来。幸我应命于先,不然,更当我藏私,有口难分了。我这人言出必行,永无更改。也知二位世姊爱我,恐有闪失,并非轻视。不令我去,仍是不行。你只细想,师父行时所说,是不要我去的话么?真不令去,我将心灯交与世姊,自己一样能去。妖邪人多势众,你们要炼毒手,难于分神对付别的妖党。你们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们,恐怕功败垂成呢。这心灯,师父便传过我用法,你们虽能以佛法应用,终是初试。有我同行,既可为你们护法,遇事还可代为应付,以免分神。这等自送上门的好帮手,该有多好?”谢琳笑骂道:“小猴儿,又逞能吹大气了。到时如稍误事,看你日后拿甚面目见人?”李洪笑道:“这个只管放心。真要丢人,两位世姊也在一起,大家一样,有何可笑?”谢缨伏魔法力不如谢琳,禅功却较高深,近来益发精进。先因李洪年幼,不欲令犯奇险。及见非去不可,回忆父言,果有许他同行之意,只未明说。再一想,此人屡世修积,功力根骨无不深厚,今生应当证果,福缘更厚,何况法力早复,又有灵峤三宝防身,不特无妨,果还是个极好帮手,如何因其天真稚气便加轻视?忙接口道:“如论洪弟法力,足可去得。只为来时李伯父力戒,此次只除毒手妖孽,不可多杀,恐你好贪功,又生枝节罢了。只要能听话,同去也可。”李洪闻言,自是高兴。
三人一路说笑,飞行神速,倚天崖已经在望。忽见一点黑影疾如流星,迎面飞来,两下里都快,晃眼邻近,黑影由小而大。二女见是杨瑾门下古神鸠,先告知李洪。随问道:“杨师叔知道我们要来拜谒么?”神鸠点头,欢叫了两声,便朝前引路飞去。李洪久闻神鸠之名,尚是初见,笑问道:“闻说神鸠得道数千年,妖邪鬼物望影而逃,怎和老鹰差不多大,莫非故意缩小的么?”未句话未说完,神鸠身形忽然暴长,两翼立即伸长十多丈,铁羽若箭,根根森立。身上更有栲栳大十八团金光环绕,目光宛如电炬,回顾三人。张开那比板门还大得多的铁喙,一声长啸过处,身子倏又暴缩成拳大一团黑影。那十八粒金光,也缩成绿豆般大,宛如一蓬星雨,朝前面峰脚下射去,一闪不见。李洪笑道:“神鸠果然灵通变化,不比寻常。差一点的妖人,休说与之对敌,吓也被它吓死。人言它性情过于刚烈,也真不假,我只随便一说,立时显出颜色来了。”谢琳笑道:“只你小娃儿家口没遮拦,说话冒失。它去得那么快,也许生气了呢。”李洪笑道:“我本疑似之词,又没说它不好,怎会见怪?显点威风我看,也许有之。”
谢缨忽然惊道:“神鸠所去之处,不是倚天崖,莫非杨师叔换了仙居,命它来接引么?”李洪、谢琳也被提醒,见那地方偏在倚天崖左的百余里峡谷之中。倚天崖矗立大雪山川边界上,四外景物本就荒寒,那条峡谷更是险恶阴晦,隐秘非常,更有高峰危崖掩蔽。三人若不是飞得甚高,又有神鸠前引,决难发现。心想这等寸草不生的穷山暗谷,主人怎会移居来此?峡谷中间一段,谷径长约里许,宽只数尺,两边均是危崖,三人已经飞过。李洪因觉神鸠好玩,飞得又快,相隔近二百里的峡口,晃眼飞投下去,一闪即逝。先前因将到达,未催遁光急追,竟未看出下落,寻时格外留心。偶一回顾,瞥见身后危崖,近地面一段竟是空的。二女也恰回顾,谢璎首先心动,觉出有异,见李洪正要开口,忙使眼色止住,故作前飞。越过谷径,再打一手势,同隐身形,往回急飞。落到谷底一看,原来那中间一段,空中下视,仿佛一条裂缝,宽只二三尺,下面却甚宽大。一面危崖低覆,凹进之处竟达六七十丈宽深,直似把山腹掏空,成了一个大洞。因前面入口宽只尺许,崖石厚达数丈,又甚倾斜,便走近前,也当是峡谷尽头,不易看出。
方觉洞中空空,无甚异物,忽听一声鸠鸣甚是洪厉,同时瞥见当中地皮下陷一个巨穴,邪气隐隐。各运慧目定睛一看,一股绿气突然涌起,内中裹定三个大只如拳的骷髅头骨。一出现,便在绿气之中上下滚转,其疾如电,晃眼几百转滚过,吱吱几声鬼叫过去,绿气忽连骷髅落地爆散不见,化作三个周身灰白色的赤身怪人,俱不甚高,相貌狞恶已极。身外各有五尺长一朵火焰灯花,各持着一根死人骨朵,一个三寸大小的六角环,非金非玉,色作灰白,环中碧锋交射,密如针雨,看去和刀圈相似。三怪初现形时,似有畏难之色。及听神鸠在外鸣啸不已,正在互相推托,分人出外探看,穴中异声忽起。三小怪人闻声全都惊惶已极,慌不迭各把手中六角环一晃,那环随即暴长到五六尺方圆。当头一个环中现出一个古神鸠的影子,似被邪法困住,在里面左冲右突,愤怒已极,无如被那一圈碧锋绿气吸紧,脱身不得。另外两环,却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