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豁命得命怨仇解 [3]
宫笠笑道:“他只是‘想’炸死我们而已,既未得逞,便仇因未种,自然又当别论了!”
张口结舌了一会,廖冲气愤的道:“娘的皮,你,你纯在强词夺理,断章取义!”
宫笠古井不波的道:“那么,你反驳呀?”
廖冲窒噎了片刻,接着暴跳如雷:“你那两张嘴片子,一向是翻江倒海,云山雾罩惯了,说得天花乱坠,活神活现,死人也能叫你讲得从棺材里往外爬,我我他娘这种心眼塌实,规矩忠厚的人怎能罩得过你?可是你要弄清楚,这姓曹留下来对我们乃是一条祸根呀!”
摇摇头,宫笠道:“不见得。”
又火大了,廖冲叫嚣:“谁说不见得,凭什么不见得?”
宫笠冷冷的道:“曹五那几下子,在一般情况而言,是不错了,但若待在我们面前舞弄,还差了一大截火候;说到底吧,他同我们做朋友还可以,要是为敌,他还不够看!”
廖冲叫道:“别忘了他会出点子!”
宫笠缓缓的道:“我们岂是些白痴?”
目光一寒,他又阴沉的道:“再说,如果我们这般对他容忍,一再加以宽恕的情况下,他尚不知感恩怀德,犹思报复的话,这样的人,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
廖冲气吼吼的道:“然则你怎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宫笠道:“这要问过他,或者等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才晓得,对么?”
廖冲粗暴的道:“及至待到发生了事情,任什么也迟了!”
宫笠道:“不要这么肯定,廖兄,一个人是否尚有救药,是否为一个有人性的人,我大多能在他们尚未构成某一桩行为之前便可揣摸清楚!”
廖冲大声道:“好,只凭你这句千方百计,你便给我把姓曹的弄清楚,否则,一切后果,我唯你同鲍贵财那小王八羔子是问!”
微微一笑,宫笠道:“我承担!”
悻悻的,廖冲道:“只要你们两个凑在一起,我包能叫你们气得少活十年!”
宫笠笑道:“没这么严重,廖兄。”
陪着笑,鲍贵财也惴惴的道:“师师父,可可不!哪有这么严重法?徒徒儿也不敢呀……”
瞪了徒弟一眼,廖冲迸出一句话:“混帐东西!”
于是,宫笠来在曹玉之间,他俯下身子,神情冷漠的道:“曹五,我们放你一马,容你继续活下去,为了留住你这条命,其中的过程如何艰辛相信你也看到听到了;我们不盼你感恩图报,亦不望你能以铭记,只有一个理想……
自此抵销彼此间那段怨隙;你怎么说,现在就拿句话出来!“
这样的变化同结果,乃是曹五先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他使了那么一条的毒计,把局面做得恁等绝法,待到后来,人家不但不杀他以为报复,更向他提出前隙一笔勾销的要求,如此优握并宽大的作风,不但充满了仁恕,表征着气度,更对他个人的胸襟做了莫大的开导,而曹五又何尝不明白,眼前的几位主儿,任是哪一个也都不是惯于行善的,人家并不在乎他,他目前更是人家平常心里的俘虏,生死之间,全凭人家一句话,然则,对方却把他抬了起来,生死之间,反在他自己的一句话上了——
原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可不是?——
在那样的狠绝毒计下,对方并不想做相等的报复,不但放过他,更给了他这般光彩的目转下台余地,而对方却都是道上拔尖儿的大豪!——
从头到尾,他自己也算撑得起骨架来,他可以活,并不是自己求饶,是对方给他的机会,说起来,半点不丢人!——
不错,凭他这点功力,只能和人家交朋友,谈到为敌,实在不够份量,若然,是为什么不交朋友而硬拿绳子吊自己的颈?——
人家有气量有风度,他也该一样衬得起来,否则,不是有志节,反倒成为上不了大台盘的二愣子角色了!
想着,曹五总算想开了,当然,性命是他自己的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凡是人,哪个不想活下去,关节只在——要有活下去的机会与条件才行,现在,曹五都有了。
呛咳几声,他终于沙沙的开口,道。“罢了……宫大哥与鲍兄,既是如此为在下求命……好歹间,在下还分得明白,前隙自不再提,各位尚请接纳在下一个‘谢’字……”
宫笠双目毫不稍瞬的注视着曹五,他低沉的道:“言之由衷么?”
曹五的身子微微痉挛,他十分激动的道:“宫大哥,我曹五虽是一个江湖末流……武林闲角……但却是一个男人……一个懂得恩怨,通晓是非的武者……我尽管有许多缺陷……然而……我。还知道言出有信……守义遵诺……”
点点头,宫笠道:“好,我信你了!”
略微挣扎了一下,曹五吃力的道:“宫大哥…还请准船上的人……把绳梯抛下去…水里,尚有些弟兄急待搭救……”
宫笠道:“可以。”
于是,不待曹五吩咐,缩在那里有如惊弓之鸟般的七八名大汉,立时将堆在左右舷倒的几捆绳梯抱起纷纷抛下海去,那些一直泅在水中,绕船浮沉的仁兄们方才一个个攀梯回船,只这一阵,便都是一群落汤之鸡了。
等水里的人都爬上船来之后,宫笠又沉声道:“曹五,借你的船一用,行么?”
曹五干脆的道:“乐于效劳……请交待朝哪里驶吧。”
微微一笑,宫笠道:“飞云岛。”
猛的一愣,曹五呐呐的道:“什么?飞云岛?”
宫笠微笑道:“能不能去?”
咬咬牙,曹五毅然道:“去……水里火里都能去!”
曹五的这条船,不但比炸掉的那艘双桅船来得大,来得速度快,就连舱房也漂亮得多,而且,还是分的上下两层,上层还分出三进隔间呢。
经过上药包扎后,曹五并未休歇,他振作精神,亲自在中间那格最大的舱房里陪待客人,这位江湖道上有名的“斜挂”,如今看上去虽然气色不济,但情绪却是相当爽朗愉快的。
舱房里就只有他们五个人——宫笠廖冲师徒,凌濮,以及曹五,大家都坐在藤编的大圆椅上,这种椅子柔韧宽大,坐在上面舒适得很。
曹五举起茶盅敬客,满脸挚诚之色:“再一次谢过列位仁恕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