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冢内枯魂 [3]
冷红溪忙蹲下身子,把老人放在地上,冷然道:“你不要急,我既然救你,你就不会死!”
说着分开双手,分别按在老人肩头之上,默默的贯注内力于双掌,向下一按。
老人眸子忽然张了开来,他像是忽然受了大力,有些不堪负荷之感,可是他却咬着牙道:“少年……你听我说……”
冷红溪摇头道:“你不必多说,只告诉我家在哪里就行了!”
老人苦笑道:“不行了……你还是听我说,我名盛昆,号一竿老人……”
说着一只手探入怀内,掏出一张素帖,抖颤着道:“拜托……你……”
冷红溪好奇的接了过来,只见其上写着:“四月十五日黎明,巴山摘星崖,蝇面叟闵苍拜。”
一竿老人这时喘息得更厉害了,他断断续续的道:“告……诉他……我非失约,我死了……”
冷红溪不由推摇了他一下,冷笑道:“振作一些,也许你还有救!”
一竿老人频频苦笑道:“少年……你知道什么?我这是绝症复发……这一次是不行了!”
说着又沙哑地咳了起来。
冷红溪皱了皱眉,这真是一件棘手的问题,可是自己既然碰上了,却又不能置身事外。
他叹了一声,道:“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说话之间,忽见桃林内,走出一个彩衣少女。
这少女一身鲜艳衣裙,足下是一双青缎子面的弓鞋,绿绸的汗衫,露出一双雪腕,加上亭亭玉立的身材,看起来委实不同凡俗。
从桃花丛里出来,也正是“人面桃花”,她那弯弯细长的双眉,冰冷冷的一双剪水瞳子,再衬以薄薄的唇儿,这姑娘看起来,确是艳丽绝伦,聪颖可人!
她肩头上荷着一柄花锄,套着一个小花篮,篮内放着几束桃花。
这时她以一双惊异的目光,向地下的老人及冷红溪望了一眼,却匆匆走开了。
红溪本想问问她,看她可知道老人住处,对方既走开,也就算了。
一竿老人在他的臂弯里,汗下如雨。
那张瘦脸,这时又浮上了一层灰白的颜色,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冷红溪的膀子,疾速的抖动着。
红溪不由暗暗吃惊,他知道,这老人活在世上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
当下不禁生出一种凄然之感,说道:“盛老,你还有什么事要交待我么?我必定为你做到,你可以相信我!”
老人眸子里,涌出了两行泪来。
他点了点头,那只抓住红溪的手更紧了,他努力地说道:“我没有什么……亲人,你是我惟一的朋友……少年,我死之后,你把我葬在桃花树下……”
说着一只手又向着桃花林内指了一下,微弱地道:“那棵最大的……我……生平最爱……桃花……”
红溪点了点头,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必定依言做到!”
老人感激的点了点头,死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迟滞的目光,在他脸上游移着道:“少年……你的好心,会得到好报的……我送你一样东西……”
口中喃喃的又道:“幸运的人……幸运的年轻人……”
说话之时,勉力把一只左手抬起来,停在空中,抖动得更厉害了,又说:“这是一个大隐秘……大神秘,你……”
忽然喉头一梗,紧接着全身猛地一挣,顿时就不动了。
冷红溪不禁“啊”了一声,他用手摸了老人脉搏一下,证实老人确已死了。
当下心中升起了一种黯然之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天空的暮色,这时更深沉了,风起处,落英缤纷,冷红溪也不禁眼圈微微红了起来。
他执起老人一只手,无意间,却发现老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制钱大小的戒指。
那是一枚红色透明玛瑙所制成的戒指,只是花色图案,都显得极为别致。
冷红溪看了看,虽觉得甚为可爱,可是这是死者一件随身的东西,他不愿据为己有。
当时并没有从老人手上取下来,这时天色十分昏暗,他低头看着老人冰冷的面孔,僵直的尸体,心头涌起一阵伤感。
犹记得老人方才之言,他没有亲戚朋友,孤单单的一个人,正和自己相仿佛,现在他死了,所能照顾他的,却只有自己这个陌生的人!这老人的一生,是多么的可悲?
冷红溪不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抱着老人的尸体站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
却忽见迎面又走来了那个姑娘,她只向这边望了一眼,就低着头又匆匆而去。
冷红溪不由猛然呼道:“这位姑娘请转来。”
那少女闻声先行站住,慢慢转过头来,冷漠的道:“有事情么?”
冷红溪上前一步,道:“这位老丈急病发作,死于中途,姑娘家居附近,可知道此老底细,家住在哪里?”
那姑娘似乎还不知老人已死,闻言后面色突然一变,口中“哦”了一声,忽地转过身来。
冷红溪道:“此人姓盛名昆,姑娘认得他么?”
这时那少女的神色,已平定下来,闻言淡淡一笑,道:“啊!我不认识……不认识!”
说着妙目又向着红溪面上扫了一眼,匆匆转身而去,冷红溪还想问她一些别的,可是她却走远了。
这是一处冷清清的桃林,附近并没有一户人家。
冷红溪想到老人方才的嘱咐,就一路向林内走入,抬眼望去,一片花山,山风吹过,更是乱红点点,落英如霞。
他在林内,找到了一棵最大、开放得最盛的桃树,把老人尸身放置树下。
心中却不禁又想到,老人虽说和自己并无交情,可是自己却受他遗言托咐,料理他的后事,如果这么草草把他埋葬,可于心不安!
于是他目光又落在老人那瘦削的尸体上,心中想道,无论如何,一口棺木是应该有的!
可是,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又怕惊动了附近官人,再说尸体无人看守也不好,万一在自己离开后,为野狗拖食,岂不是更糟!
想到此处,他只得决定一切从简了。
当他决定埋葬时,却又发觉手头缺少一件锄头之类的东西,两个人身上,连一口剑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