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剑令旗 [3]
这名蓝衣少妇也像先前的三名剑士一样,上前依特定的暗号在门上轻轻叩了三小下。
麻子店主一打开店门,两只眼睛就瞪得像一对发光的鸽子蛋。
他并不是没有看见过女人。
而是从没有看见过一个女人,像刻下走进来的这女人;这女人,年纪已经不能算小了,一张面孔也不见得如何动人。
但是这女人有着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
一双要命的眼睛!
一个生得不太难看的女人,只要有上这样一双眼睛,就不难驱使一个男人为她犯罪。
麻子店主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竟忘了顺手再将店门关上。
女人望着他,浅浅一笑,柔声问道:“楼上有人吗?”
麻子店主点点头,喉结骨滑动了一下,没能说得出话来,咽了一口口水。
这位麻子店主自从七八年前死了老婆,就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像现在这女人这样地朝他笑过。
经常都是他向别人笑。
向酒客笑。
虚假的笑。
如果他想有女人对他笑,就得付出银子。
而永乐坊那些小娘儿们也只有看到银子时才笑。
要不然就在他最难堪的时候笑。他喜欢喝点酒再去那种地方,而酒一喝多了,每到紧要关头,就不免有难堪的场面出现。
每次看到那些小骚娘儿们,脸上那种矫揉造作或是充满了嘲弄的笑容时,他就忍不住直想往地上吐口水。
所以,他对女人的看法一向是只有两种。
一种是使人看了要咽口水的女人。
一种是使人看了想吐口水的女人。
还有没有第三种女人呢?他认为如果一定要说还有第三种,那便是自己的老婆。
有人打老婆,有人怕老婆,但绝对没有人想到要往自己老婆脸上吐口口水出出气。
同样的,一个女人不论长得多标致,要想引得自己的男人咽口水,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因为没有那一家的床,是拿来当摆饰用的。
关于自己的老婆,这位麻子店主也曾有过一个很好的比喻。
他觉得自己的老婆,就像自己卖的酒;尽管有人说不错,自己则很难尝得出它好在什么地方,虽然解馋非它不可,说喝起来有多过瘾则未必。
不过,在现在的他来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麻子店主轻轻叹了一口气,懒洋洋地关上店门,然后带着一身雪花,没精打采的往灶下走去。
他想,像这种天气,他也该烫一壶酒喝喝了。
聚仙居的贵妃红当然不比剑王宫的玫瑰露。
但麻金甲对这种酒却感到非常满意。
这位剑王宫的新总管酒量并不大,所以他喝到现在,一壶也还没有喝完。
不过他虽然喝得很少,却已经有了几分酒意。
这几分酒意并不完全是酒的作用。
今天,他可以说,一上这座小楼他就醉了;这是他实现梦想的一天,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很佩服自己刚才的那一手。
姓艾的已经被他从总管宝座上赶了下来,如今他惟一要做的工作,就是如何才能使宫中的那些剑士对他衷心信服,他的第一步工作做得很好。
他相信刚才的那名姓洪的红衣剑士,一定很快地就会将这事传到其他剑士耳中,那些剑士一旦获悉他们的新总管居然从剑王那里取得了金剑令旗,他们将不难想到今天剑王宫中,除了剑王谁是最有权力的人。
就在这位麻大总管想得出神之际,一股幽幽的香气,忽然从楼梯口飘送过来。
他回过头去一望,不知打从什么时候起,楼梯口已然盈盈含笑地站立着一名蓝衣少妇。
麻金甲一见来的竟是剑王的元配夫人,不禁微微感到一阵意外。
他慌忙离座,欠身喊了一声:“夫人好!”
葛夫人款步走了过来道:“师爷辛苦了,噢,我,奴家该喊你一声麻总管了吧?”
麻金甲脸孔一红,又欠了欠身子道:“以后还望夫人多多栽培。”
葛夫人微徽一笑道:“奴家一介女流,能栽培你什么?这些话你对我们那口子说,还差不多。麻大总管,你说是吗?”
麻金甲低垂着头,装出一副不胜惊恐的样子。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害怕。
因为他知道这位葛夫人在剑王的七位夫人中,始终能在剑王头前维持欢心不衰,便是因为她能处处顺从剑王的心意。这一次,剑王意欲染指百媚仙子萧妙姬一事,在七位夫人之中,也只有这位葛夫人知道,所以他用不着害怕。
这是他做人的聪明处。
对方既然以这种语气发话,他就必须在态度上使对方的自尊心获得满足。
葛夫人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在一副座头上坐了下来。
她缓缓抬起头来说:“你坐下来,其实奴家也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只是奇怪,男人的心,为什么如此不易满足,已经有七房姬妾,忽然得陇望蜀,又想再尝异味……”
麻金甲拘谨地坐下,头仍垂着。
葛夫人四下望了一眼,又道:“都布置好了没有?”
麻金甲点了点头。
葛夫人注目道:“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麻金甲道:“今夜。”
葛夫人道:“那妞儿如今歇在什么地方?”
麻金甲道:“大方客栈。”
谈话突告中断。
窗户像一只受伤的巨鸟在拍着羽翼,不断地发出卜卜之声,外面的风雨,似乎更大了。
但小楼上却突然平静了下来。
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的葛夫人,在听得大方客栈的名称之后,双目中忽然出现一种异样的神情。
她凝视着对面的那位新总管久久没说一句话。
麻金甲等了一会,忍不住低声说道:“夫人要不要喝点酒?”
葛夫人仍在看着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麻金甲不安地又咳了一声道:“夫人”
葛夫人忽然闪动着目光问道:“你知不知道城中的另一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