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9]
举目看去,黑漆大门,台高五级左右各有一尊石狮子,每架拴马椿前,都有一个上马登,两面院墙和其他宅第一样,刷粉的雪白发亮。
最令她注目的是,门楼下高高悬挂两盏大纱灯,纱灯上鲜明的漆着几个大小不同的红字——天心堂*凌。
三人来至门前,凌壮志当先下马,兴奋的将宫紫云的马接过来,挂在马椿上,三人登上门阶,发现门上的兽环,擦拭的精光发亮。
宫紫云黛眉一蹙,愉快的笑着说:“你们的凌富,似乎早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似的。”
凌壮志的秀目中,早已因喜极而激动的掉下了几滴泪珠来,这时一听,不由含泪笑了:“哈哈,我们的凌富,姊姊别忘了你是他的主母。”
宫紫云一听,娇面立刻染上两片红晕,同时芳心升起阵阵甜意,情不自禁的举起翠袖为凌壮志拭了拭眼泪。
凌壮志静静的让爱妻揩拭,同时笑着说:“我家是朱夫子格言奉行首,所谓‘黎明即起,洒扫庭院,要内外整洁’我们的凌富,更是力行不拙,没有人知道我们家的地址,也不曾有人通知他们我们今日回来。”
说罢举手,在发亮的兽环上,重重的拍了两个,铮铮之声,传出极远,院内也发出嗡嗡的反震声。
凌壮志扣过门,为了平抑内心的兴奋激动,特地将凌富介绍一番,说:
“凌富为人忠厚老诚,今年已七十岁了,虽然不谙武功但也有六十年的内功火候,只是不会招式,不能发挥他的能力”
话未说完,门内已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凌壮志即兴奋的改口说:“凌富来了”
门内来人一听凌壮志的声音,似乎已知道了是谁,脱口一声惊喜“嗳呀”,脚步急促的向前奔来。
凌壮志的心,跳动的就像门内“通通”的脚步声。
门内一阵栓响,接着大门开了,一个白发苍苍,面带忠厚的老仆人飞迎了出来,炯炯的目光,在凌壮志的脸上一扫,立即颤声低呼:“果然是少爷!”
凌壮志一见凌富,激动的伸臂将老仆抱住,同时,泪水夺眶而出,不由颤声问:“凌富你好?”
凌富流着泪,连连点头,神情恍如作梦,也忍不住用颤抖的手,慈祥的去抚摸小主人的肩头。
宫紫云见街上仍有富丽车轿经过,因而低声说:“弟弟,我们进去谈话吧!”
凌壮志顿时想起宫紫云,急忙离开凌富,含泪笑着说:“凌富,快来见过少夫人。”
说着,指了指立在身旁的宫紫云。
凌富不敢怠慢,恭谨的深深一揖,同时恭声说:“老奴凌富叩见少夫人。”
说着就待下跪。
宫紫云急忙扶住老仆,含笑说:“凌富不必多礼。”
凌壮志又对俏丫头唤春说:“唤春,这是我家三代老仆凌富。”
唤春一听,急上两步,恭谨的福了一福,同时和声说:“唤春参见富伯伯。”
老凌富立即祥和呵呵一笑,拱拱手说:“春姑娘免礼,快不要折杀我老头子了。”
凌壮志看了一眼街上,即对凌富说:“凌富,我们都到花厅上坐去。”
凌富恭声应是,说:“老奴在前头带路了。”
说着,当先向内走去。
门楼的尽头,是一道屏门,门内即是广庭,正中是座彤栏花厅,左右相连着厢房,厅内古色古香的陈设,整理的一尘不染。
宫紫云看了厅内的情形,不由暗赞这位老仆能干,看他白发苍苍,却没有一些龙钟老态,而且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凌壮志看了几明桌亮光可鉴人影的情形,大为高兴,因而忍不住赞声说:
“凌富,你一人照管这座大院子,这些年也真难为你了。”
凌富受到小主人的赞誉,老心感到十分安慰,立即慈祥的呵呵一笑说:
“少爷,这得多谢老爷给老奴的这个粗壮身体,这六十多年来,老奴无一日间断练习吐呐功夫,何况那位异人还赠给老奴一片灵芝”
凌壮志秀眉一皱,立即插言问,“凌富,你说的是什么人?”老凌富听得一愣,立即正色说:“就是将少爷留在九华山学艺造就的那位蓬头破衣没有手足的异人嘛!”
凌壮志一听,顿时呆了。
宫紫云心中一阵悲痛,不由掩面痛哭,失声说:“那是我父亲!”
老凌富闹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瞪着一双老眼,愣愣的望着宫紫云,他完全惊呆了,但他仍不自觉的恭声说:“老奴不知那位异人是少夫人的老太爷”
凌壮志已明白了恩师两次闭关半月之谜,因而向着凌富一挥手,吩咐说:
“凌富,你先去将马拉至后院,卸下马鞍,将它们喂上
老凌富未待少主人说完,立即恭声说:“少爷,后宅有槽,没有草料。”
凌壮志立即胸有成竹的说:“你将马拉至后宅,然后去待上雇一个小僮,两个仆妇,两个小丫头,再叫一桌丰富的酒席,顺便买些草料来。”
老凌富恭声应是,转身退出花厅,匆匆走出扇门。
宫紫云虽已止泪,但仍凄声问:“我父亲来此,你一些不知?”凌壮志摇摇头,以猜测的口吻说:“小弟初到紫芝崖时,有一次恩师曾说他要在后洞闭关二十日,命小弟自己练习日课,我想,那次可能就是恩师的藉口。”
说此一顿,秀眉微蹙,继续惴测说:
“在小弟下山的前两个月,恩师又在后洞闭关二十天,我想那一次,可能是下山为小弟购衣物,因为恩师坐关期满那天,后洞出来时,手里就托着小弟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也许就是命凌富上街购买的。”
想到上街购物,宫紫云不由看一眼厅外夜空,似有所悟地说:“现在已经起更,你怎么还令凌富上街雇人?”
凌壮志哈哈一笑说:
“金陵乃京师重地,市面特别繁荣,饭店客店通宵街门不闭,酒楼茶肆,灯火连日不熄,勾栏人家,夜夜笙歌,这时正是王孙公子们挥金买笑的好时候,莫说此时尚早,就是子夜过后,叫菜雇人,依然随呼随到。”
宫紫云确曾听人如此说过,只是那时有些不太相信,这时一听,不由含笑点了点头。
凌壮志知道凌富尚需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因而提议说:“姊姊,我们去内宅看看吧!”
宫紫云欣然颔首,立即由椅上立起来。
于是,由唤春提着纱灯在前照路,凌壮志挽着爱妻宫紫云并肩在后,并指示向左向右。
后宅仅一进,三面环楼,均是朱栏画栋,自正楼的后窗,可以看到后院花园和远处的马厩。
宫紫云一一看罢,不由感慨地说:“老凌富如果没有数十年的内功修为,以他现在的年纪,这么大的宅院,决难照顾得如此周到。
凌壮志风趣的笑着说:“今后有了你这位少主母在上督促,自然要比以前管理的更精细。”
宫紫云娇哼一声,佯怒嗔声说:“我才不会管家呢!”
说罢,三人都愉快的笑了。
就在这时,楼下院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凌壮志知道是凌富回来了,探首一看,果是凌富。
凌富一见小主人,立即仰首恭声问:“少爷,人都雇齐了,要他们进来吗?”
凌壮志正待回答,宫紫云已抢先说了:“我们下去好了!”
院中的凌富,恭声应是,转身大步走了。
凌壮志挽宫紫云,依然由唤春在前照路,直向花厅走去。
进入花厅,一个小僮,两个小丫头和两个仆妇早一字立在厅前,但最后却多了一个中年壮汉。
凌富一见凌壮志走进厅来,立即恭声说:“少爷,老奴已将应该注意的事对他们说过了。”
说着,举手指了指中年壮汉,继续说:“这是老奴擅自作主雇的马夫。”
凌壮志颔首称好,宫紫云见仆妇侍女们还不太俗,也颔首满意。
凌富一见小主人和少夫人点首,立即面向阶前的仆妇侍女们说:“厅上立着的是少爷和少夫人,快些见礼。”
仆妇侍女们,同声恭呼:“叩见少爷,少夫人。”
恭呼声中,纷纷下跪。
恰在这时,菜馆里也将酒菜送来。
晚餐席上,凌壮志和宫紫云坐上席,老仆人凌富和俏丫头唤春,左右相陪,新来的仆妇侍女,顿时活跃起来。
自此,多年冷清岑寂的大宅院,顿时活跃起来。
凌壮志将家安置就绪,至少减去了他的后顾之忧,但,更多更艰险的事,正等待着他去办理。
他在这个离别将近六年的家中,仅仅呆了一个整天,二夭的傍晚,他便又要离宅他去了。
这时,乌骓马已经备好系在门外,花厅上刚刚结束为壮志饯行的晚宴。
凌壮志心事重重,但他微熏泛红的俊面上强展着笑容。
宫紫云愁罩黛眉,老凌富霜眉紧皱,俏丫头唤春,神色黯然。
一行人像众星捧月般,将凌壮志送出门来。
凌壮壮走出门阶,凌富已将乌骓拉了过来。
在这一刹那,宫紫云心乱如麻,也不禁凤目湿润,不知如何再叮嘱爱夫几句,要说的话,昨夜枕边已说过了。
凌壮志将乌骓由老仆手中接过来,立即认登上马,接着,强展微笑,挥手说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前街驰去。
乌骓已有一个多月没有放蹄狂奔了,凌壮志驰出了热闹的西关大街,乌骓宛加急雷奔电,直奔正西。
这时,夜空多云,一轮皎月,时而光明大放,时而被乌云吞噬,这似乎是象征着凌壮志,此番前去,将有一连串的凶恶惊险但也有他光明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