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情嘻闹烦愁添 [2]
飞云子是武当四剑中选来将来继承掌门的人选,功力深厚为同门之冠,无尘令他回山传命聚众,与护送伤者,除了照护受伤之人外,实有不惜一拼的意思,花如玉在旁,不禁为自己的姊妹耽心。
俊卿见那四个少年弟子脸上的冷汗与肩上的血水交流,很为不忍,遂对无尘道:“晚生随狄老师略习医术,请容我为他们上药止血,略减旅途跋涉之苦吧。”
无尘微微颔首示谢,俊卿伸手依次往四人肩上几处要穴点去,果然医仙的传授非同寻常,不仅所点的穴道有好几处非无尘所知,而且止痛止血也确有奇效。
俊卿虽然自小随了医仙与安结熬药练丹,诊视病患,然而象这种重伤却甚少需要他动手的,点穴之后看了他们四人身上的布带不觉犹豫。
花如玉知他心慈,少见兵刃之灾,想上前将捆扎的布带代为轻轻解去,可是四人个个看了如玉都横眉怒目,俊卿只得自己动手,又将怀中取出的药粉洒上,药粉沾了未凝的血水,直泛泡洙,俊卿心知无碍,遂对飞云子道:“等两三个时辰,泡洙下去,结成血痂之后,再走就无碍了。”
无尘也点头示可,道:“你们就等两三个时辰再走吧。”
五人应命退去树后林中。
俊卿见无尘始终不理花如玉,又谆谆告诫自己勿为女色所迷,知他对如玉成见甚深,非言语可以解释,遂起告辞之心,说道:“真人呼唤晚生入林还有他事吩咐么?”
无尘见他始终无悔悟之心,对身旁的妖女不加弃绝,对自己方才不情告知他派中的隐秘,推心置腹的劝慰,略生悔意,道:“你当真不悟么?”
俊卿见如玉一双媚目,静静看了自己,好似任由自己处置一般,遂应道:“掌教真人昨晚是循全胜全寨主吼声上山的,那声吼声便是因晚生如玉姑娘同去设法救援失陷之人,形迹不慎而发。”
无尘冷然道:“那五个不肖的门下,已签了卖身之约,让你去救出,正好遂他们的反间之计,那可算不得甚么好意。”
俊卿见如玉仍然凝目相望,笑道:“我与如玉姑娘相识仅仅一天,不过她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无尘冷然一笑,道:“我劝戒于你,除了因你内家修为功深,也是念与医仙的故旧之情,你若执意不听,那便算了。”
俊卿见无尘渐生怒意,如玉却一般的娇媚依然,遂把如玉的右手拿起,放在胸前,将她的衣袖向上推去,只见在腕脉之中,一滴晶莹,颜如渥丹,白雪玉腕与守宫朱砂映了朝霞,鲜艳夺目,俊卿笑对无尘道:“如玉姑娘随她姊妹们在欲海绿林之中升沉,却能守真保处子之身,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女中豪杰。”
无尘修道练武,又掌一派门户,不解儿女婴婉之情,只觉俊卿年青无知又桀傲不驯,所以默然不语。
俊卿续道:“掌门真人严正端方,又掌武当门户;在玄门,在武林都为同道所景仰,对晚生能不弃愚顽,恳切训诲,晚生是很感谢的,一定要时刻警惕在心,不负长者的期望。”
无尘知道这是俊卿的客气之话,人若讲到客气话,那心中的主张,是决不会再变了,说道:“警惕与否那也在你了,你须誓言不得将我派中整肃门规的隐秘,泄于他人。”
俊卿郑重道:“道长放心,便是如玉姑娘也,由晚生作保,绝不让她将今日之事有一言片语告诉他人。”
无尘冷冷的道:“现在这笔帐便上算在全胜的头上,我只领一派之众去太行山寻梅家父子理论,若她妄言贾祸,动了我派门下的公愤,他们自己前来寻仇,就不必怪武当门人心辣手狠。”
如玉将袖子放下,手从俊卿手中抽回只自媚笑不答。
俊卿恭敬应道:“掌门真人放心。”
俊卿停了会儿,又道:“掌门真人若没有别的吩咐,晚生便与如玉姑娘就此下山去了。”
无尘微微稽首相送,他心中虽然不乐,也不愿在晚辈面前失仪,俊卿更是一揖到地,与如玉回身径去,出林又与愁眉苦脸的飞霜子揖别,两人缓缓下山,步履大不如方才的轻松愉快。
两人到得山下,俊卿认得与临城相距不远,昨晨还策马经过,只是不知山上有水月庵就是了,却听如玉低声道:“对不起,害你与人闹气。”
俊卿笑道:“无尘道长不该不与你姊妹们计较,却寻你来发气。”
花如玉也媚笑,道:“他并不是对我发气,只是在替你耽心,怕你这个坏东西不起我引诱,跟了我做坏事罢了,喂,我问你,你的警惕之心哪里去了。”
俊卿提着胸口道:“警惕之心在此。”
如玉笑道:“你什么时偷偷看得我腕上守宫的朱砂?”
俊卿也笑道:“不要讲得那要难听好吗,守宫朱砂是你昨天拖我入林时,以手合在我胸前自己给我看的,我什么时候偷看了?”
如玉笑而不言,半晌方道:“反正是你的眼睛不好,看来我也得时存警惕之心呢。”
俊卿一边慢步前行,一边笑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如玉立定了,横眸媚笑道:“什么岂有此理,难道我娇媚美丽不足以惑人吗?”
秋阳照了晨露,晒得人暖洋洋的,不想走动,俊卿也立定下来,道:“你丝毫不为你姊姊们担心么?”
如玉道:“我只担心武当派的道长们去找麻烦,他们掌门人已经讲过只要此事内情不外泄,便不追究了。”
她停了一会,续道:“至于全胜,早就该死了,我姊姊丽水、妙月陷在水月庵,过一点青灯古佛之外的生活,那也是绿林人物借空门遁迹的常情,他却订了个奖励他山寨手下前来寻乐的规矩,把水月庵当了妓寨,实在欺人太甚,可是天下惑人心志的莫过于女色了,我姊姊们忍了口气,终于将他手下大半收拢了过来,现在他一死,心腹有限,他们寻找我姊姊吵闹,等于自寻死路,我看清楚了,才随你下山的。”
俊卿听她轻言软语讲这些血淋淋的惨事,虽有秋阳与她娇滴滴的声音,也自有冷意,叹道:“红颜祸水,古有明训,这真是信而有征了。”
如玉好似忽然被他语言剌伤了一般,退了两步,垂首问道:“你是骂我么?”
俊卿站处朝着东方,阳光照在身上,他极目远望,自觉极端强烈的目光从无穷远处,如两支利箭一般,自射两目而来,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举手挡去逼人的日光,笑道:“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