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经商资风 [3]
绝秀才易寿五短身材,年约五十出头,身材瘦削,颊上无肉,生了一双胡狼似的锐利怪眼,一双手留了寸长的指甲,不时捻动山羊胡,阴森锐利的目光,往复扫视在座的人,令人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颇具威严。
右首一名中年人干咳了一声,发话道:“大东主派在下前来,向三东主禀明……”
“有话你就快说吧,一切闲话客套可以免了。”绝秀才不耐地催促。
中年人口气一紧,说:“派往南京的人,已带回信息。这姓熊的在南京,确有一座船厂,但承造的皆是行走大江的百石以上大客货船,从不制造小舟。这人的底细,在南京小有名望,算不了什么。”
绝秀才哼了一声说:“等于是一大堆废话。大东主有何打算么?”
“大东主说,如果姓熊的开船厂,就不必管他。但依二东主猜测,似乎不可能是开船厂。”
“有道理么?”
“行走宛溪的船,皆是二十石以下的小舟,需要船的人不多,芜湖的船厂足以供应而有余。在此地开船厂无利可图,必定血本无归,天下间哪有这么愚笨的人?”
“有道理。”
“因此,大东主也认为有道理,要找出线索,可从是否有利方向推测。宁国府唯一可获厚利的行业是织物,因此,对方很可能要与本店竞争。”
“不可能……”
“大东主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防患于未然,三东主必须将他们的底细摸清。如果他们真的开染坊,大东主请三东主便宜行事,决不容许此事发生。”
“那是当然。”
“过几天二东主要亲自前来,听候……”
“你回去告知二东主,有我负责,上面已经交给我全权办理,用不着他插上一脚。”
“但大东主二东主这方面,还未接到指示。”
“他们会接到指示的。今晚咱们分配人手,准备绑架那位李掌柜,要他招出底细,你是否有兴参加?”
“绑架?在未查出底细之前?这……”
“当然不以本店的名义出面,何所惧哉?”
“恐怕不妥……”
绝秀才冷笑一声,挥手道:“那么,你走吧,心存顾忌,成不了事的。”
“这……好吧,在下告退。”
同一期间,已修整停当,门面焕然一新,等候择吉开张敬神上招牌的店内花厅中,熊慕天也在召集手下,商量择吉开张的事。他们已预料到开张那天,必定会掀起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必须早作准备,以应付可能发生的纠纷。
城河大街的街屋已远离码头,新建的厂房原是往日的染坊废墟,距街尾最后一栋房屋,约有半里地。由于这里是城墙折向处,因此中间横亘着一条三丈宽的城壕,架了一条小木桥维持交通,在濠与溪会合处。附近杂树丛生,行走的人不多。建厂的工人早上来,晚上去,除了三两位采办人员不时走动外,平时没有人走动。建屋的主要材料,皆用船只直接运送到工地,用不着这条街尾的小径。街尾的居民,视线被杂树所挡,只能从树梢看到厂房的屋顶。
厂房已大部建妥,大概十天半月便可完工。
这天,熊慕天已乘船离开了府城,监工的重责,完全落在李掌柜李二爷头上。一早,他便带了一名随从,在工地巡视,直至近午时分,方满意地带了从人,施施然返回城内。
距木桥尚有三二十步,路旁的矮树下,突然跳出两个穿青衣短打的大汉,牛耳尖刀一左一右,顶住了李二爷的胸口和背肋要害,右面的人喝道:“老兄,反抗者死。”
随从吃了一惊,扭头便跑,正待出声求救,路旁又跳出两个大汉,匕首一扬拦住去路,大喝道:“站住!不要命么?”
随从反应甚快,俯身急抓路旁的一根枯枝防身。
李二爷神色镇定,叫道:“老七,听他们的话。”又转向挟持他的两个人问:“请问老兄,你们要些什么?”
“跟咱们走。”大汉狞笑着说。
“为何?”
“不许多问。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乖乖跟咱们走?”
“这……”
“告诉你,不跟也得跟。走!向北走,少废话。”
被两把尖刀逼住,不走也得走。随从被打昏,李二爷则被四个人押着向北走,双目被黑巾蒙住,手上了绑,一脚高一脚低,连拖带拉不知走向何处。
李二爷相当沉着,大有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气概。当蒙目的黑巾除去之后,他发觉处身在一座小茅屋的厅堂内,门窗闭得紧紧地,看不到屋外的景物,厅内幽暗,只有从后堂天井中透来的微弱光线。
除了押他来的四个人外,中间八仙桌的上首,坐了一个獐头鼠目的青衣中年人。两侧,是四名魁梧的大汉,全用冷然的目光注视着他。
押他的一名大汉将他向前一推,叱道:“跪下!拜见咱们老大。”
不由他不跪,膝弯已挨了一脚,双肩且被压住,强迫他跪下。他咬牙忍痛说:“你们要干什么?绑架?”
“哼!”上首獐头鼠目的中年人仅哼了一声。
“勒索?”他再问。
“你认了吧。”右首一名魁梧大汉说。
他苦笑说:“在下只是个受雇的人,如果富裕,何必到责地来奔波劳碌?”
獐头鼠目的人又哼了声,用刺耳的破嗓子说:“这是由大爷决定,榨不榨得出油水,是咱们的事,咱们要问清楚,当然你得好好合作。”
“在下愿合作。”
“很好。首先,大爷要问你。”
“大爷不知要问些什么?”
“报上你的三代履历。”
“在下李忠,曾在湖州学制笔,一直就靠这门手艺过活。目下有一妻两子在池州老家。”
“哦!制笔,很好。谁要你来宁国的?”
“熊东主知道在下的手艺很好,因此聘请在下至贵地开店。”
“开什么店?怎么说?”
“开笔肆,设制笔厂行销南北两京。贵地的兔毫极佳,且供应无缺。”
中年人哈哈狂笑,笑完说:“在本地制笔,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怎么啦?”
“本地的紫毫笔,天下闻名,品质之佳,湖州虽以笔名著天下,但亦比本地的紫毫差一品。你一个外地人在此地制笔,岂不是疯了?本城原有的五家笔肆,产品精良,远至唐代,紫毫便一直是本地的贡品,你凭什么能和他们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