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2]
那老瞎子微微一笑,道∶「亏得你知道世上还有个卓天雄。」周威信道∶「师父在日,常称道师伯的神威。弟子未识师伯,刚才多有冒犯。江湖上有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不知师伯几时从北京出来的?」卓天雄微笑道∶「皇上派我来接你的啊。」周威信又是惶恐,又是喜欢,道∶「若不是师伯伸手相援,这对鸳鸯刀只怕要落入匪徒手中了。」卓天雄道∶「皇上明见万里,早料到这对刀上京时会出乱子。你一离西安,我便跟在镖队後面啦。你晚上睡著时,口中直嚷些什麽啊?」周威信面红过耳,嗫嗫著说不出话来,心道∶「师伯一路嗫著我们镖队,连我夜里说梦话也给听去了,我却丝毫不觉,倘若不是师伯而是想盗宝刀的大盗,我这条小命还在麽?江湖上有言道∶『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卓天雄道∶「你的夥计们胆子都小著点儿,这会儿也不知躲到了那儿。你去叫叫齐,咱们一块儿赶路吧。」周威信连声称是。卓天雄举起那对刀来,略一拂拭,只觉一股寒气,直逼眉目,不禁叫道∶「好刀!」
周威信正要出林,呼听左边一人叫道!「喂,姓卓的,乖乖的便解开我穴道,咱们好好来斗一场。」另一女子道∶「你乘人不备,出手点穴,算是那一门子的英雄好汉?」卓天雄转过头去,但见林玉龙、任飞燕夫妇各举半截断刀,作势欲砍,苦在全身动弹不得,空自发狠。卓天雄伸指在短刀上一弹,铮的一响,声若龙吟,悠悠不绝,说道∶「不论你有多少匪徒,来一个,擒一个,来两个,捉一双。」转头向萧中慧道∶「小姑娘,你也随我进京走一遭,去瞧瞧京里的花花世界吧。」
萧中慧大急,叫道∶「快放了我,你再不放我,要叫你後悔无穷。」卓天雄哈哈大笑,道∶「这麽说,我更加不能放你了,且瞧瞧你怎地使我後悔无穷。」萧中慧暗运内气,想冲开腿上被点的穴道,但一股内气到腰间便自回上,心中越是焦急,越觉全身酸麻,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一张俏脸胀得通红,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便欲夺眶而出。
呼听得林外一人纵声长吟∶「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高吟声中,一人走进林来。萧中慧一看,正是昨晚在客店中见到的那个少年书生袁冠南,自己这副窘状又多了一人瞧见,更是难受,心中一急,眼泪便如珍珠断线般滚了下来。
卓天雄手按鸳鸯双刀,厉声道∶「姓袁的,这对刀便在这里,有本事不妨来拿了去。你装腔作势,瞒得了别人,可乘早别在卓天雄眼前现世。」说著双刀平平一击,铮的一响,声振林梢。
袁冠南右手提著一枝毛笔,左手平持一苹墨盒,说道∶「在下诗兴忽来,意欲在树上题诗一首,阁下大呼小叫,未免扫人清兴。」说著东张西望,寻觅题诗之处。卓天雄早瞧出他身有武功,见他如此好整以暇,倒也不敢轻敌,当下将双刀还入刀鞘,交给周威信,铁棒一顿,喝道∶「你要题诗,便题在我瞎子的长衫上吧!」说著挥动铁棒,往袁冠南脑後击去。
萧中慧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叫道∶「别打!」她见袁冠南文诌诌的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棒打上去,还不将他砸得脑浆迸裂?那知袁冠南头一低,叫声∶「啊哟!」从铁棒下钻了过去,说道∶「姑娘叫你别打,你怎地不听话?」
卓天雄回过铁棒,平腰横扫。袁冠南扑地向前一跌,铁棒刚好从头顶掠过。卓天雄喝道∶「这一下不错!」左手成掌劈出。袁冠南含胸沉肩,毛笔在墨盒中一醮,往他手腕上点去。两人数招一过,萧中慧暗暗惊异∶「这书生原来有一身武功,这一次我可走了眼啦。」但见他身形飘动,东闪西避,卓天雄的铁棒始终打不到他身上。萧中慧暗自祷祝∶「老天爷生眼睛,保佑这书生得胜,让他助我脱困。」
林玉龙喝采道∶「秀才相公,瞧不出你武功还这样强,快杀了这瞎子,解开我们的穴道。」任飞燕道∶「你这不是一厢情愿麽?我瞧这小秀才未必便是老瞎子的对手。」林玉龙喝道∶「臭婆娘,尽说不吉利的话,你懂得什麽?」任飞燕道∶「嘿,我瞧得见他们动手,你瞧见麽?」原来她面对卓袁二人,林玉龙却是背向。林玉龙道∶「瞧得见便又怎地?我听那瞎子的铁棒乱飞,一味呼呼风响,全不管事。」任飞燕啐了一口,道∶「不管事,不管事!哼,他可点得你动弹不得。」林玉龙道∶「那你呢?你倒动给我瞧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吵越凶,苦於身子转动不得,否则早又拳脚交加起来。任飞燕气忿不过,一口唾沫向丈夫吐了过去。夫妻俩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吐得满头满脸都是唾沫。
萧中慧见他夫妻身在危难之中,兀自不停吵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斜目在瞧袁卓二人时,不由得芳心暗惊,但见袁冠南不住倒退,似乎已非卓天雄的敌手,心道∶「但愿他这是装腔作势,故意戏弄那老瞎子,其实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