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东岛门人 第七章 遇难呈祥 [9]
“别叫啦!”叶灵苏叹一口气,“这儿偏僻得很,我受伤无力,你又不会用内力发声,声音无法及远,根本传不出去。”
乐之扬仍不死心,说道:“你和我失了踪,岛上的人一定会到处寻找,早晚会找到这里来的。”
“也许吧。”叶灵苏说完,盘膝打坐,再不作声。
乐之扬坐在一边,但觉度时如年。眼看着天光渐暗,又到夜晚,少年恐慌起来,冲着外面大声呼救,但任他叫破嗓子,也无人回应一声。
两人饿了一天一夜,叶灵苏内伤恶化,伤饿交加,身子更加虚弱,过了午夜又发起烧来。乐之扬吹起笛子,也不见好转。他一曲吹罢,忽听叶灵苏幽幽说道:“乐之扬,算啦,过了今晚,我就要死啦。”
乐之扬忙道:“别说胡话,很快会有人来的。”
“别傻了!”叶灵苏叹了一口气,声音一反常态,变得不胜柔和,“我知道,你这样说,只是不让我绝望,只要心不死,人一时就不会掉气。”
乐之扬听了这话,心口仿佛堵了什么,说不出的憋闷难受。他暗恨自己无能,眼睁睁看着少女伤势恶化,自己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想到这儿鼻子发酸,眼眶潮湿起来,好在四周黑暗,叶灵苏无法看见,如不然,伤痛之余,势必又添伤感。
“乐之扬。”叶灵苏的声音轻细如丝,“你怕不怕死?”乐之扬迟疑一下,说道:“你别说死不死的话,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沉默一会儿,少女又说:“也不知人死了,那边是个什么样子?这世上,真有阿鼻地狱、极乐世界么?”
“也许有的。”乐之扬无可奈何,顺着她的话说道,“你问这个干吗?”
叶灵苏轻声说:“我在想爹爹妈妈,妈妈一定去了极乐世界,爹爹呢,一定下了阿鼻地狱。”
乐之扬的心咯噔一下,忙说:“你烧糊涂了么?你的爹爹妈妈,一定都在极乐世界。”
“你不知道的。”叶灵苏的声音微微发抖,“昨天我又看见了,我看见爹爹拿着剑,一剑一剑地刺在妈妈身上。好奇怪,妈妈望着他,脸上一直在笑,难道她就不痛么?人痛的时候会笑,真是好奇怪……我大声叫呀喊呀,他们总不理我,周围全是火,我在火里跑啊跑啊,说什么也冲不出去,只能看着爹爹一剑一剑地将妈妈杀死……”
“那都是梦!”乐之扬只觉毛骨悚然,强笑说道,“叶姑娘,这儿是燕子洞,只有你跟我……”
“不……”叶灵苏的声音不胜缥缈,“那不是梦,我……我一直想要知道,爹爹为什么杀死妈妈……可是、可是我就要死了,这件事,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乐之扬张口结舌,心里乱成一团。如果叶灵苏说的不是梦话,那么这个少女的身世岂非无比凄惨?他呆了呆,又问:“你、你爹爹呢?他后来怎样?”
“他死了。”叶灵苏顿了顿,轻声说,“他自杀了。”
“那么你……”乐之扬问到这儿,再也说不下去。
“我是孤儿,我是师父养大的。”
乐之扬颓然坐下,双手抱膝,满心茫然,过了半晌,不闻少女动静,他心生恐惧,伸手摸去,但觉叶灵苏身子滚烫如故,口鼻间却有微弱的呼吸。
少女还活着,乐之扬松了一口气,意兴快快,横起笛子吹了几声,乐声萦绕耳边,久久也不散去。听着笛声,他的心里忽然一动,想起在海边吹奏《周天灵飞曲》的情形,一开始,笛声遇风就散,吹到后来,笛声冲破狂风,能够传到极远的海上。
乐之扬一跳而起,连骂自己糊涂,心想:“我的叫声不能及远,难道笛声就不能及远么?”
意想及此,狂喜不禁,乐之扬定了定神,横笛吹奏起来。他神与意合、声气相通,体内真气流转,身外灵曲飘飞,笛声被逼成了细细的一缕,穿过乱石间隙,送出燕子洞口,呜呜咽咽,风吹不散,曲曲折折地飘向远方。
他吹了一遍,又吹一遍,如此吹笛,贯注全身之气,极为消耗心力。乐之扬饥渴交加,吹奏一久,只觉头晕眼花,身子空虚乏力,吹到高昂之处,屡屡吹不上去。尽管如此,一想到身边的少女,他又强打精神,拼命送出笛声。
断断续续,吹了两个时辰,夜晚逝去,天光又亮,乐之扬的心里几乎绝望,忽地一口气上不来,丢开玉笛,坐在地上,身子一阵阵发软,神志也昏沉起来。
这时间,地皮突然震动,耳边传来轰隆之声。乐之扬抬眼一看,光明耀眼,一块大石徐徐挪开。
乐之扬又惊又喜,眯眼看去,缺口处站了一道人影,高高瘦瘦,挺拔不群。
“云岛王!”乐之扬冲口而出。云虚却不瞧他,纵身入内,抱起叶灵苏,看了一眼,掉头就走。
乐之扬跟出洞外,还没站稳,忽觉手臂剧痛,转眼看去,云裳目光如剑,狠狠刺来。乐之扬来不及申辩,脸上如遭斧劈,两眼一黑,登时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有了知觉,一股疼痛钻心入脑,乐之扬努力张开双眼,左眼勉强可以视物,右眼连带面颊高高肿起,只能眯成一道细缝。
正觉四周眼熟,忽听有人说道:“醒了吗?”乐之扬扫眼看去,童耀坐在床边,瞪眼直视过来。
乐之扬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已回到了邀月峰下的住所,摸一**口,《灵飞经》贴身收藏,尚未被人取走,玉笛也在身边,摸来冰冰凉凉。他稍稍放心,挣扎起来,但觉半边头疼,伸手一摸,不由得破口大骂:“云裳那个混账东西。”
童耀叹道:“那小子还算手下留情,要不然,你这颗脑袋也被他拧下来了。”“叶灵苏呢?”乐之扬始终记挂少女。
童耀还没开口,门外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她已经好了。”童耀应声跳了起来,叫道:“云岛王!”
云虚走了进来,看了看乐之扬,扔出一个小瓶,童耀接过一瞧,眉开眼笑,转向乐之扬说道:“还不谢过岛王,这可是疗伤的圣药。”
乐之扬略略欠身,说道:“明斗……”云虚摆了摆手,眼里精光转动:“来龙去脉我都知道了,这几天的事情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说到这儿,阴森森看了少年一眼,“你若信口开河,可别怪我下手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