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袭 [3]
陶云峰喉头咯咯作响,似是一口痰卡在气管中上下不得,金经魁赶忙拍着他的背心,这冷的夜晚,脑门子上业已沁出汗水:“陶兄,你务必要振作,务必得挺住,咱们哥俩可是一根丝线拴着两只蚂蚱,但要跳不动,就全瘫做一堆去了,这不是玩笑之事!”
挣扎着好不容易喘出一声粗气,陶云峰的面色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紫红,他沙哑的道:“形势险恶……我何尝不清楚?金兄,我虽年纪不小,却也还想朝下活,人哪有嫌命长的道理?然则今晚上情况不妙,我们打谱朝下活,就免不得大费周章了……”
金经魁的脸颊微微痉挛,咬着牙道:“只要你还能助我一臂,陶兄,我至少能捞回他们一个垫底!”
陶云峰艰辛的道:“我说过……我一定尽力而为就是……还有一层,金兄,你早早在心里记牢,谷唳魂的老父固然已经掌握在我们手中,且足以对他形成牵制,但如果他权当尚不知情,这牵制便无从发挥,我的意思……你明白?”
怔了怔,金经魁愕然道:“此话怎说?”
望了一眼对面神态平静得几近悠闲的谷唳魂,陶云峰的呼吸不禁又急促起来,他口鼻之间吁吁的宛似拉着风箱:“前去掳劫他老父的人,一共有四个……你、我、池通之外,就是玄三冬,眼下池通送了命,玄三冬窝里反,万一我们两人也横尸于此,则严渡根本不知道谷唳魂已知此事,在他及时通告谷唳魂而造成其忌惮之前,谷唳魂大可放手先干几场,这几场之差,说不定就是整个大局胜负之分了……”
猛的打了个寒噤,金经魁绝望的道:“这样说来,姓谷的是断断不会留我们活口的了,因为只要我们有一个活着出去,他就不能不承认他老父遭到劫持的事,由而便形同自缚手脚、梏桎加身,否则,即为大不孝——他不能做大不孝,却可先为刽子手!“
陶云峰惨然一笑:“不错,我们就是他眼中的死囚了!”
金经魁双目赤红,形容狞厉,有如一头凭河的凶虎:“决不能容他得逞,就算我们扯不了他,也要叫他背上一个千秋万世的骂名!”
陶云峰沮丧的道:“没有活口,如何张扬?若有活口,谷唳魂便三头六臂,也不敢悖逆亲恩!”
故意留出时间让陶云峰与金经魁打商议的谷唳魂,其实早就有他自己的算盘,人心总是隔着肚皮,既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再怎么推敲斟酌,亦难得将另一个人的心思揣摸得和当事人一样清楚,现在,陶云峰与金经魁正是如此——他们自认老于经验,长于世故,因形导势的顺理判断,应该不会离谱,而且更是越想越惊悸、越算越悲观,他们却未料到,形势是一回事,形势掌握在人家手上,人家怎么定规,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玄三冬业已歇过气来,人一有了精神,便不耐烦像这么干耗啦;他靠近谷唳魂,“旋地锥”扬天指地,虎虎有感的道:“谷老兄,这一阵我已缓过劲来了,你老兄也够慈悲的,竟然同样留出余暇给那两个王八蛋喘气,好,大家算扯平了,谁都不欠谁的,该再卯上啦!”
谷唳魂侧走一步,极轻极轻的道:“玄兄,你记住,我们要留活口,至少要留住一个活口。”
玄三冬不解的望着谷唳魂,也极轻极轻的道:“你没有搞错吧?谷老兄,这活口留不得,一留,你就等于拿着枷锁往自己头上套啦!”
笑了笑,谷唳魂道:“对方也正是这么想,但我有我的计较,斗力斗智要在门道,三加三是六,五加一也是六,他们有他们的算盘,我却有我的手段!”
玄三冬满头雾水的道:“反正我是听你的,你怎么说,我怎么办,谷老兄,只要不搬石头砸自家的脚背就行,是你的老爹捏在这干凶神手里,可当不得耍……”
谷唳魂胸有成竹的道:“放心,不会出差错,正像你说的,当前行事法则,与我老父安危有关,岂能莽撞?”
“旋地锥”一紧,玄三冬低声道:“谷老兄,我向你讨一个便宜,还请你包涵则个!”
谷唳魂道:“你说。”
眼珠子向气息委顿的的陶云峰一转,玄三冬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只飞燕子交给我来打发,如今姓陶的不但飞不起来,连爬都难了,活该让我扬眉吐气一遭,姓金的却囫囵周整,他奶奶刀上功夫又来得个犀利,老实说,我有点吃他不住,谷老兄,咱哥俩便换个对象玩玩吧。”
谷唳魂颔首道:“当然;但玄兄,困兽反噬,其势犹猛,却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玄三冬咧开嘴道:“飞燕子落了个跛脚鸦,看着不过一身霉气,两翅衰萎,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断他的脖颈,再到哪里发威去?不过我总防着就是,这老小子说不定有三分装样!”
眼神一硬,谷唳魂的双刃斧铮然板转,声调也与他的斧锋同样森冷:“金经魁,陶云峰,时辰到了,这一阵便是生死论断!”
金经魁暴笑一声,却是连自己也觉得这一声笑有些中气不足、意态低迷:“姓谷的,看你这份嚣张跋扈的劲道,似乎认为已经胜券在握了?我便老实告诉你,陶兄与我早就拚着豁出命去,捞得一个是一个,你们打谱拣现成,只怕没有那么称心如意!”
谷唳魂阴沉的道:“你是色厉内荏,金经魁,我知道你已胆寒神栗,斗志消沉,摆出这一副欲待搏命的架式,不过做给人看罢了,你难道不想跑、不想逃?你难道不清楚你是如何力孤势单?陶云峰帮不上你什么忙,金经魁,他要不替你添累赘,你就算烧了高香!”
心腔子在急速收缩,金经魁-目叱喝:“好个狗眼看人低的匹夫,一朝稍见得志,竟敢这般气焰高涨、目无余子?姓金的与姓陶的不是刚出道的夹生稚儿,更非那等挺不起脊梁骨的下三滥,是好是歹,我们包管接着,含糊的便不算是条汉子!”
陶云峰也十分激动的嘶叫:“真是落虎平阳了么?谷唳魂,我能拿我几根肋骨换你肩上那两刀,便不惜用我性命同你相易——且容我与汝偕亡!”
怪笑一声,玄三冬冲着陶云峰扑到,口里一边吆喝:“你就看开点,自家上路吧,没有人和你偕亡,只我送你一程,好去勿回!”
转轮刀迎着旋地锥,一溜星火暴溅中,陶云峰脚下踉跄,却绕了一个优美的半弧抢到玄三冬左后侧角,刀芒猝映,逼得玄三冬贴地连蹿,锥起锥翻,算是挡过了敌人的这一招,那张圆脸上刹时透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