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狠挫旧仇 强豪胆 [2]
无声的一笑,西门朝午不再说话,他取下他隐于长袍内的“铁魔臂”来搁在桌上,找了一块旧布,开始静静的,仔细的擦拭起来……
夜,深沉。
“小安埠”只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小小镇集,没有多少人家,而偏僻地方的民风民情又是淳朴而敦厚的,他们习惯着亘古以来的传统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何况,现在又正是瑞雪纷飞,大地冰冻的严冬季节,没有活可干,大家也就休憩得更早了,这个时候,“小安埠”上是一片寂静黝黯,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街道上,连条野狗的影子全没有,寒风吹刮着,呼啸过那些人家残旧的屋顶,雪花缤纷,似鹅毛般绵绵息息的片片飘落,在那看上去又是美丽,又是凄凉的雪影中,只有“小安埠”前街后尾的两盏昏黄风灯,还在风雪里孤伶伶,悲切切的摇啊摇的……
没有悬挂招牌的“大福客栈”里。
项真、包要花、西门朝午三个人全已显得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的闲坐在前厅里低声谈着话,在不妨碍伤处的情形下,他们都已仔细而谨慎的洗了个痛快热水澡——或者说擦了个热水澡更为恰当,三个人身上的创痕全已重新上药又紧密包扎妥当,然后,他们各自先后睡两个时辰,再进了一顿丰盛的晚膳,现在,他们虽说仍然不如平时的强悍矫健,称心自如,但至少已比白天受伤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利落得多了,也舒适得多了。
此刻——
西门朝午轻轻往椅背上一靠,端着手中那杯滚烫的热茶在面颊上熨贴着,低沉的道:“‘双义帮’的追骑到现在还没有到达,我想,今夜他们大约是不会来了。”
翻翻眼球子,包要花道:“我想也是如此,操的,谁还有这么个好兴致?冒着恁大的风雪赶路追人?姓单的又不是给他手下一人一座金山,哪个还肯这般卖命挨苦?”
摇摇头,项真道:“很难说,我们还是熬过今夜再下断语,好在大家下午睡过一阵子了,该也容易挺,申老四与取聂欣两人这些天来也受够了罪,担足了惊,让他们休歇半宿亦是对的……”
说到这里,他又向包要花道:“老包,你去替贾取欣诊病探伤,情形如何?”
拿起前面的茶杯先辍了口热茶,包要花才道:“这小子能活到现在,真算他命大,不错,昔日你给他的那几下子,果然极重,他的内腑受损,心脉遭震,旧创并未完全复原,却又遭到了新的掌伤,依我诊视,是那属于一种阴柔性内家劲道的杰作,贾取欣的腑脏被震得出了血,而经脉也扭了道,血气逆涌,真力难畅,再加上受了风寒,担足惊恐,那病情,可就够瞧的了……”
项真平静的道:“能治得好不?”
哧哧一笑,包要花道:“幸亏他遇上了我,这和遇上了救命活神仙岂有二致?但就算医术精湛高明如我,假如再晚来两天,只怕也只有喊天的份了,好在我们到得及时,还不算太晚,贾取欣那条老命侥幸尚可保留,不过,这非但要大费我的周章,时间上,也需要很长一段日子的疗养了,而且,就算他日后痊愈,他的一身功夫,至少也要打掉一半的道行,因为他已再也不能妄动真力,持久应招了……”
摇摇头,项真道:“可惜……”
包要花又吸了口茶,道:“我已替他彻底的将周身穴道经脉以一口内家真力疏导推拿了一遍,然后,又将我囊中所携的专治内伤灵药给他连服三付,此外,再叫店掌柜买回十味大补珍药来煎了,此时他大概已由那位掌柜的宝贝服侍着吃下啦……”
西门朝午笑道:“这样就行了么?”
哼了一声,包要花道:“哪会如此简单?他那一身伤病,还要连续七日,每日给他以真力打通经脉两次,我配的几味草药,也得每天服下三付直到一月之后,此外,那十味补药更要一直吃下去,亦得吃到他能起床为止,假如这种麻烦病痛就那几下便算完事,任谁也都可以夸称医道高明了!”
低低的,项真道:“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还需要留此七天了……”
怔了怔,包要花道:“我的公子爷,你可真要等到把姓贾的服侍舒贴了才走?”
微微一笑,项真道:“听过两句话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眼皮子一吊,包要花咕吹道:“妈的,杀人的是你,救人的也是你,一头摆人家登极乐,一头踢人家下地狱,全由你一个人在耍弄了……”
吁了口气,项真道:“老包,什么时候你这急毛蹿火的脾气才能改——”
话未说完,项真已蓦然停住,立即侧耳静听,神色亦在刹那间转为严酷冷凛,紧接着,西门朝午和包要花也察觉了情形有异,两个人顿时屏息如寂,细心静虑的倾聆注意起来。
冷语如丝,项真道:“马蹄声。”
西门朝午颔首道:“相当不少,约有三十余骑之众。”
包要花沙着嗓子道:“正是他妈的往这里奔来。
看着项真,西门朝午道:“等他们找上门来,还是由我们先杀过去?”
毫不考虑的,项真道:“我们杀将过去!”
搓搓手,包要花叹了口气:“又苦了……”
“了”字在客厅的空气中轻轻飘散,屋外远处,一阵阵急剧地,沉急地,擂鼓也似的马蹄声已狂风般往“小安埠”迅速卷了进来,夜深人静,蹄声越发暴烈清亮,间或杂着马儿的喷声呵气声,低嘶声,人们的叱喝声,厉呼声,光景好不紧张恐怖!
甬道那边的一扇房门启开了,申老四庞大的身影映了出来,他惊惶焦的的奔到这头,晃着他那颗缠满了白色棉布的脑袋,急切又紧迫的道:“三位兄台……可是那话儿来了?”
镇定逾恒的,项真一笑道:“我想应该是他们,否则,谁会有这么大的兴致在这大雪夜里冒雪奔马?”
申老四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惶然道:“项兄……呃,要如何应变,我,我全听你的吩咐了……”
站了起来,项真淡淡的道:“走吧,我们一道去找他们!”
“什么?”申老四不由一哆嗦,惊叫道:“我……我们过去找他们?”
点点头,项真道:“不错,申老四,记得攻击攻击再攻击才是致胜之道,光躲躲藏藏,缩头缩尾是赢不了人家的……”
大睁着那一双龟眼,申老四提心吊胆的道:“就……就只我们四个人,项兄,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