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一番遇合 [8]
这瘦弱的小孩被扭痛了,用小手抓紧那毛手,死命的挣扎,口中骂道:“死大胖子,你敢欺负我,等我爸爸回来,他会杀死你。”
张大胖一听竟敢骂他,怒极之下,左手抓住他衣服的后襟,一使劲,把小孩提了起来,右手举起菜刀,恐吓地喝道:“你这小猴崽子,还敢骂我,我一下去,你他妈的就两断了,看你那老子敢来对我怎样,告诉你,你那老子早就死了,要不然早就该回来。”
小孩只是大声的骂不绝口,但他却没有哭,好倔强啊!
这一阵吵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围在门边看热闹,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小孩挣扎着好一会儿,但却怎样也挣不开,突然的,他的脸上泛起了黄色,四肢一阵抽动,头软弱的垂下去,他是因用力过度,昏倒过去了,张大胖者见他已昏倒,便把他给扔在地上,拿起菜刀,自顾自的去切菜,不管他的死活。
这时一个鼠目钩鼻,两颊见骨的中年人,分开众婢,走进了回房.一面在扣着衣扣,一面口中嚷道:“干什么?干什么?”
待他看清剑铭躺在地上,紧闭双目又咬紧了牙根,他皱了皱眉,说道:“怎么又昏倒了呢?我说老张你少跟他闹闹好吧!”
他回头望着那还站在门口的女婢叫道:“你们看什么,还不快去做事,走!走!走!”
他一面吼着,一面挥手叫她们离开,那些女婢也都纷纷的走开了。
他突地又叫道:“阿翠!你过来把少爷抱回他房中,给他灌一碗姜汤。”
一个丫环应声而至,把剑铭抱起,走出了厨房。
这中年人正是那老家人阿福之子——高福赐——李家的大管家,这时,他待那女婢走去后,便低声埋怨道:“老张,这么多人,你怎么也是这样说呢!我早跟你说要慢慢来,不要让左右邻舍生出疑心,这样我们才能安稳的得了这份产业。”
张大胖说道:“你偏要这样麻烦的慢慢来,我说找个人把他宰了,不就是我们的天下吗?何必多拖时间?”高福赐说道:“你晓得他父亲会武功吗?以前有一晚,我起来解小便时,便见到李老爷拿着一把宝剑,在庭院里舞着,舞完后那闪闪的剑光还好像在我的眼前样的。但我只觉眼睛一花,院子里人就不见了,当时吓得我赶快的蹲在毛坑里,动都不敢动。
因此我始终顾忌着,若是他赶回,晓得这事,我们还有命啊!所以我才叫你慢慢来。”张大胖说道:“找个晚上下手,还怕什么人晓得么?到时我们二一添作五,把房子田产一卖,远走高飞,还怕什么呢?何况他已去了三年多,还不回来,依我看八成是死在外头了。”
这时内宅忽地传来一声娇喝:“福赐!你在干什么呀?还不快来。”高福赐连忙应声道有,
张大胖也催促地道:“你赶快去服侍你的宝贝吧!不然等下,又要跪算盘,顶夜壶了。”他自己
说着都好笑起来。
高福赐红着脸道:“你别说笑话了。我们说的话,等会再继续谈,现在我要进去了。”
说完
他连忙跑回内宅。
张大胖仍是继续在切着菜,但嘴角却挂起一丝奸笑。
这时在厅堂后面的一间斗室里,李剑铭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眼瞥见自己已经睡在自己的床
上,口里辣辣的,舌尖上还带着一点点甜味。他望着那灰色的墙壁,墙的角落,有着几个蛛网,
蜘蛛正在里面等待着它的食物。
他望着那盘在蛛网中的蜘蛛,想道:“蜘蛛在等待着它的食物,等待着它生命里的希望,等
待着昆虫去送死,这在它,只是能这样做,因为它除了等待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是人也应该这样吗?让一切的希望,都在等待中来到?让生命在等待中消逝?
不!生命的光辉要自己来创造,一切的希望,要靠奋斗,才能付诸实现,否则那只是空幻的等待。
但是……
但是我却明明晓得自己的生命之光即将熄灭,而我仍然在等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忍受着折磨,难道我这是应该的吗?还是我在流连着这个家?……我是在想重尝那以前的温馨?但这个家已不是我的家,我失去了它,而它也遗忘了我。
他侧了侧身子,让自己舒服点,床板受压,而发出了一阵呻吟。他仍然继续的想下去:
“自从老阿福死后,我就变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们把老儒师给辞退,说叫我多休养,但不到两月,却要我做事,说是锻链身体,哼!他们明知我不能多动,偏要这样来折磨我,叫我早日的死去,那么这一切的产业,都归他们了。”
他凄凉的笑了笑,用手摸摸头上紊乱的头发,继续想道:“爸偏又不回来,如果他晓得的话,那他一定会赶回来的,不过,他为什么要出去这样久呢?既然找不到药草,那么该早些回来,我才不相信我会在十五岁时死去,但是一个人预先晓得他的死期,总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想到这里,他肚子咕噜噜的直响。
他用手摸摸肚子,揉了两下,想道:“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但我绝不出去,看他们会不会把饭给送进来。”但他看到那被灰尘盖满着的帐顶,他否认了刚才所想的,他想道:“在这儿已没有一个人在关心我,没有一个人在当我是小主人,我再留在这儿已经没有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走到外面去找爸,我晓得爸是很有名的,一定有许多人认识他。”
“我可以趁晚上动身,那么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我到那里去了,但是现在我总不能饿着,好吧!现在我就去吃饭。”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鞋子,便走出房子。
他走到厨房去,见到一个女婢正在洗碗筷,他问道:“还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那女婢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答道:“你自己不会去找,还要我端给你不成!”
他一听,怔了一下,但他终于还是自已走到碗柜边去拿起碗,找到饭锅,但一看已没有一点菜了,他问道:“怎么会一些菜都不剩了呢?”
那女婢冷哼了一声,说道:“谁叫你现在才来,大师傅吩咐把剩菜统统给倒了,说不叫那小杂种吃,我也不晓得谁是叫那小杂种。”说完她轻蔑的笑了笑。
她的轻视,有如一根利箭,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房,那鲜红的血液,一滴滴的涌出,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将牙齿咬得紧紧的,硬硬的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