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6]
那几条人影迅快无声无息的四散,奔至每个地牢门口,撬开木门,把里面的囚虏救了出来。
一条人影停在荆怀远房门:“咦,这是谁?”
“管他的,快救老爹要紧……”
“啊,爹死了!”
“什么?老爹死了?”
“……”
“噢,等等,那个不认识的也一起救走吧!”
“快点,别要他们支持不住了。”
一条娇小的人影射进荆怀远的牢房,解下荆怀远,把荆怀远扛在肩上,随着其他人影射向窗口。
晕晕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宛如有永恒那般的漫长,突然问,荆怀远睁开了眼睛。
并不强烈的阳光透自翠绿色的纱帘,洒满了房中,但是,就这样融合了宁静色调的和煦阳光,对荆怀远来说也似是太过明亮了一点,他感到有些晕眩的立即闭上眼睛,片刻后,才慢慢将眼睛睁开。
当他看清寄身的这间屋子,不禁由衷的自心底赞美起来,这是一间小巧精致的房间,陈设全是绿色的,翠绿的呢绒桌面几凳,翠绿的玉香炉,还有,嗯,荆怀远躺着翠绿的床与翠绿色的褥单蚊帐。
荆怀远满足又赞叹的吁了口气,正想闭上眼睛,猛的,他愣住了,老天爷!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会来到这里?
悚然惊悟过来之后,他才连续的发现了几件事,他竟是全身赤裸裸的未穿衣裳,胸前敷上药膏,并缠满了惨白的净布,更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沁入鼻管,他的那身已破得不能再穿的苗装不在了,身上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荆怀远静下心来,咬着唇默默回想这是怎么回事?慢慢的,他的记忆力由模糊而清晰,终于,那张姣美的、冷漠的,生有一双带着古怪神色凤眼的面庞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记得,那张面庞在一圈晨光的映照下是那么美艳人寰,更那么的完美无瑕。
她手上托着一方翠绿瓷盘,是那种带有淡淡白痕的翠绿瓷盘,以致看上去盘上的绿色更悦目了,托盘中,是一只翠绿已泛着白痕小巧盖碗,轻轻的,她将托盘放在榻前小几上。
凝视着她,她也一言不发的凝视着荆怀远,那双能夺人魂魄的丹凤眼中,一抹古怪的眼神更叫人喘不过气来。
荆怀远干咳一声,竟显得有些拘促的道:“我想,该是姑娘搭救了我?”
她点点头,仍然没有出声。
荆怀远舐舐唇,道:“大恩不敢言谢,我会记住你的,如果有机会,我将用事实来报答你对我的赐予!”
古怪又冷漠的看了荆怀远一眼,她第一次开了口,声音柔和得像能缠绕住人们的心,道:“托盘中盛的是冰糖莲子粥,祛火静心的佳品,你吃点吧!”
荆怀远忙道:“谢谢姑娘,萍水相逢,陌路初识,姑娘竟能慨伸援手,助我于危困伤险之中,更蒙如此盛待优礼,实在感激不尽!”
她毫无表情的眨眨眼,道:“你不要太兴奋,更无须把我说得那么好,事实上这一切并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荆怀远微微一怔,迷惑的道:“你的意思是……”
那美艳女子一扬头,道:“我告诉你一点做人的经验,不到最后,永远不要对某一件事情决断它含蕴的内容。”
荆怀远狐疑的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我重伤垂倒之际援救了我,就是如此而已,又有什么特殊的内涵?”
她不似笑的一笑,道:“这些,过些时再说吧!你可先喝点莲子粥。”
荆怀远看着她,道:“你有点怪。”
她漠然的道:“是么?”
荆怀远轻轻眯上眼,道:“可以请问芳名么?”
她弯月似的眉儿微挑,淡淡的道:“没有什么好说的,届时我自会告诉你。”
她用手轻理鬓角,又道:“但我知道你是荆怀远,武林中‘神镖金钩’。”
荆怀远有些惊觉的盯着对方,缓缓的道:“很荣幸你竟知道我……”
她冷冷的说道:“知道你并不是一件神秘的事,更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虽然你蛰居中原,未在苗疆露面,但只要是江湖中人,对你的形象依然有深刻的印象,虽然未见,也耳濡目染。”
荆怀远戒备的道:“这里,姑娘,除了你还有些什么人?”
这美艳又冷漠的女子摇摇头道:“只有我。”
她望着荆怀远,又低沉的道:“同时,你不必紧张,如果我对你有不良意图,你早不会到现在。前天早晨,我可以毫不费力的把你杀掉,也不会从红苗帮手中把你救出来。”
荆怀远微吃一惊,道:“前天夜里?你是说,我已在这里晕迷了两天?”
那女子点点头,道:“你命大,换了一个人恐怕不一定能受到那样的伤害,何况还失去了功力,便是可以痊愈,也恢复不了这么快!”
她一仰头,接着道:“而且你也很幸运,误打误撞,又恰好碰上我。”
荆怀远道:“如此说来,替我疗伤换药,照应我的全是你了?”
她平静的,道:“不错,全是我。”
荆怀远一想到自己全身赤裸,任是昂藏,不拘小节,曾对朱妮如此轻佻,亦忍不住有些脸红赤耳,他呐呐的道:“这……这真是不好意思。”
浑身翠绿的女子冷峻的道:“对一个病人或伤者来说,并没有性别之分,那只是一个病人或伤者而已,甚至连你的秽物也是我清理的,在我看来,你和我往昔任何一个医过的人并没有任何不同,所以,你不用想到其他方面去。”
荆怀远咽了口唾沫,道:“姑娘,你……你会医术?”
那女子说道:“会,而且颇内行,我也是江湖中人。”
荆怀远点点头,道:“你是江湖同道,这一点,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
翠绿的女子冷漠的道:“我是江湖中人,但并不一定会和你‘同道’,我分得十分清楚,你这类人不会和我走的路子相似,我丝毫也不欣赏你们。”
荆怀远不禁有些愠意,他尽量忍耐着说道:“姑娘,照理,以我们这种情形来说,彼此之间应该非常融洽才对,怎么……你好像又不太友善?”
绿衣女子生硬的道:“现在已来到问题的症结所在了,荆怀远,我和你毫无交往,更非故旧,甚至完全陌生,我必须与你表示友善?没有这个必要,而且,我也憎恨你这一流妄自尊大的狂夫,包括你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