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英雄大会 [5]
汤光亭笑道:“那可不成。”伸指点了两人的穴道,还解下他们的裤腰带,背靠背,反过手来绑了。两名道士不明其意,不断哀声求饶,梅映雪低头一见他们两个刚才打的酒,笑道:“天气这么冷,可别冻死他们了。”拔开壶塞,一个人各自灌了他们半斤,随后撕下他们的道袍下摆,揉成两团布团,塞住了他们两人的嘴,才道:“这才安静了。”
汤光亭道:“你们两个人身上被制的穴道两三个时辰之后自己会解开,到那时候自己松绑,赶紧回庐山去,要是让我在寿春城内碰到,一定要了你们两个的小命!”
他见这两个道士没什么武功,怕下手太重会伤了他们,因此这几下穴道点得并不重。
那两个道士嘴里喑喑呜呜,不知说些什么,像是捡回了一条小命而神情激动,也像是喝醉了酒开始胡言乱语。
汤梅二人戏弄了这两个道士,都觉得十分有趣。路上分派了一下待会儿到白云山庄时,各自该说的话,练了几遍套得熟了,这才往白云山庄上来。
但见白云山庄四周戒备森严,大门口前更有一队士卒把守,汤光亭趋向前去,请那门吏通报,不久丁家总管出来接见,汤光亭将信封递上,说道:“我们观主因为身体不适,不克前来,特别让我们师兄弟俩个,前来观礼。”
那总管抽出纸笺,匆匆看了几眼,随即将信笺收好,说道:“那么请问当初我们派人送去的请柬呢?”汤光亭皱眉道:“怎么?还要请柬吗?”那总管道:“是的,那是上面交代的,凡是此次前来赴会的天下英雄,都得凭请柬入场。”汤光亭佯装不悦,向梅映雪使一个眼色,梅映雪道:“是!”从怀中拿出请柬,交给那总管。
那总管一见,确是那庐山崇真观方观主的请柬,与书信内容相符,便道:“当真对不住,原来是崇真观的两位道长,请进,请进,王爷早已恭候多时了。不敢问两位道长如何称呼?”梅映雪道:“这位是我杨师兄,在下姓海。”却是将“汤”
字去水加木,而将“梅”字去木加水而成。
那总管道:“原来是杨道长与海道长,这边请。”领着两人,穿过几处回廊拱门,来到一处广场前,只见广场上黑压压地万头钻动,少说也有两多百人。那广场前方搭了一座台子,上面摆了几张太师椅,椅上都坐著有人,只有一张是空着的。
当间坐的是晋王赵光义,两边各是丁白云、高智阳以及玄玑道长。张苍松站在台前,正朗声向台下众人高谈阔论,口沫横飞。
那总管与那汤梅二人道:“两位要观礼,自在这边附近活动,大会结束后,王爷将设宴款待各位,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赏光。”汤光亭不置可否,梅映雪道:
“一定,一定。”待到那总管告辞远走,梅映雪才低声道:“干嘛装得那么神气?”
汤光亭道:“我越装得让他讨厌,他越不想看到我,就越不会怀疑我们了。”梅映雪道:“是吗?”
只听得台上张苍松正说道:“……眼看那江南之地,只剩李唐负隅顽抗,不但皇上屡诏不至,而今更废本朝正朔,改称甲戌岁纪元,其谋逆之心已昭然若揭。皇上近日便欲南征,兵秣粮草,战船车马,无不齐备,现在所缺的,便是熟悉江南水路的内应。诸位豪杰向来便在长江一带活跃,若是能够顺应天时,共举义旗,定能将这昏庸无能的李煜生擒活捉,为江南百姓除此大害。”
那台下忽然有人说道:“据张爷说,这江南李氏阴图谋逆,可是这江南之地,向来不曾为宋国所属,何来谋逆之说?”
那张苍松尚未答话,台下另有人抢先说道:“这李煜荒淫无道,纵奢无度,每天就知道饮酒做诗,写字画画,根本无心国政。想我江南原是鱼米之乡,但是现在江南百姓却不得温饱,税赋又是杨行密时的好几倍。管他是不是谋逆背叛,总之早一天把他拉下来,咱们江南百姓才有活命的希望。”先前那人却道:“你道咱们江南百姓为什么吃不饱?那还不是因为一年四贡,白银布帛,米麦菽黍,每一次都是几万两,几万斤地往江北汴京里头送,请问江南还能有剩吗?”那另一人道:“难道这便不是李煜的昏庸无能所导致的吗?”
双方各有人发言支持,一时乱成一团。汤光亭听那声势,显然支持江南李氏的,落了下风。
只听得那张苍松老神在在,微笑说道:“各位请冷静一下,听我一言。”待众人音量稍歇,向台下续道:“这位仁兄可能有所不知,李煜早在接过他老子留下的国主位子时,就已经上表过本朝,而且自称‘微臣’了,所以江南唐国,当然也是大宋国土的一部份,而所谓江南国主李煜,其实也就是宋天子朝臣,这朝臣居然敢抗旨不朝,那不是藐视皇上,意图谋反吗?”
这一番话说得那人哑口无言,嗫嚅半晌,说道:“小的世居江南,深知长江江面辽阔,是绝佳的天然屏障,皇上要发兵南征,只怕不是容易的事。”张苍松道: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汴京城外,有金明池一处,圣上亲督训练水师十余年,为的便是今日度江南征之事。”那人又道:“金陵城池城高水深,固若金汤,向来易守难攻,自古即为天险,宋师若想攻克,恐怕难免死伤惨重。”张苍松道:“自古贤能治国,在德不在险,依你这么说,汴梁地处四塞,无险可守,如今又何以民足国强,四夷宾服呢?”
那人已将天时、地利尽皆说完,接着便道:“江东弟子多才俊,能人辈出,宋师轻启战端,可没什么便宜好讨。”张苍松摇头道:“李煜昏庸无能,多用贪官佞臣,刘彦贞、皇甫继勋、张洎等,皆是庸碌之辈,唯一可惧的林仁肇,又已被李煜处死,发兵江南,正是顺应天意,何愁大事不成?”汤光亭听到“林仁肇”三个字,脑海中浮起了林蓝瓶的身影,心想:“没想到她的父亲居然这么勇猛,她的个性会这么泼辣,只怕是家传。”
那人默然,身旁忽然有人开口道:“林将军为昏君佞臣所害,天下义士,莫不义愤填膺,但是若是以为这样,就代表南唐人民民心向背,甘愿归附宋朝,那也不见得吧?”
张苍松微微一笑,说道:“民心的丧失,如同黄河决堤,先是缺裂小口,若是仍不足以宣泄民怨,则这个缺口就会日益扩大,最后全盘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招手叫过一名家丁,在耳边言语几句,那家丁领命而去。
众人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纷纷议论起来,不久那名家丁转回,身后跟了一对青年男女,那男的气宇轩昂,颇有威仪,那女的却是心事重重,始终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