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刀与梦 [2]
翔靖相不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不懂?”
翔靖相看着燕孤鸿那可恶的笑,却不由地乖乖点头承认。
“很简单。如果,他肯用生命的沉疴放手向我攻击,那么,我也就不得不使尽我体内的力量,将他格杀。如果他能,那么这之间,就没有转寰的余地,只有生与死的惨厉相随。也就是说,只要他能放下我俩之间的故识之情,迫我生死一战,燕某就会毫不保留的全力将他推进死亡的深渊!这是我对刀的专注以及自信,也是对值得崇敬的敌人的最大限度尊重。你可明白?”
翔靖相仿佛有些懂的说:“你是指,若‘隐者’无名能抛掉你们之间所积蕴的友情,你便能……嗯,更直接说就是,只要他不留情,你便不会留情?”
“嗯。情,是刺激‘隐者’无名剑道登巅的最重要根源。只要他有情,便不会对我痛下杀手,但却足以与燕某一战。而假若他能够抿去情的存在,那么我的刀,就必能一举破进他的生命里,至死方休!我有这样的信心。”
翔靖相显得困惑。“那岂不是说,有情永是‘隐者’无名的禁制?他永难真正的臻至武道的极境?还是说,你的境界已高过他许多?”
“错了。”燕孤鸿摇首。“‘隐者’无名的‘天下第一秘’,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个呼号,尚有另一层意义。那就是,他在欢乐、开怀、悲伤、痛苦、愤怒等等绝对有害于武艺发挥的时刻,却反倒能将他的剑术作出最完美的夺杀攻击。这就是,他剑与情所融汇,最为精采的境地。而且,亦是江湖近几十年来,最难以透彻明白的一种剑法。”
“哦!连悲切、伤愤、大乐等这些波动,有碍于人冷静判断的负面情绪,他也能激发出别种的境界?”
“这正是‘隐者’无名最可怕的地方。他的忿、他的乐、他的怨、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冲动、他的哀凄、他的情恋,都是剑的养素。无论正负面,只要是人的情感,他都能运进剑中,都能发挥出令人难以料想的精妙剑式。所以,只要他有情,终他这生就永不能败我、杀我。然而同样的,我也就难以抹去情心,将他劈倒。因此,我们之间,往往达成一种奇特的平衡状态。但如果他将情心舍去,决意杀我,那么死的人,却必定是他。这是十分矛盾的。”
翔靖相静止片刻后,道:“这么说,你岂不是也受困于情?否则,你大可拭去你对他的情意,那不就……”
燕孤鸿眼中,掠过激赏的神色。他截断翔靖相的话语,道:“好敏锐的观察。只不过,燕某的刀冷,是源于我对梦的执着。横虹刀上附的是我生命的全部!燕某绝不轻易让它沾血。它能沾的血,就只有敢用生命的一切与存在向我挑战的人,才能让燕某与横虹无所隐埋地全力出击,才能在生与死的界根线,擦出最卓亮绚艳的火华。像那奸淫女子的‘妖猴’,我根本不愿动手。只是,两名女子在我‘孤雁原’下丧生,又恰好我听到她们的遗言,才不得不百里追杀将侯季斩绝。且用的是刀气,本人根本不屑于刀身沾到他的腐体。哼!”
翔靖相望着燕孤鸿那气威凌天的样态,不禁深深为之折服。
“谈了这么多,可到了你真正要说的部分?”燕孤鸿仿若看透了翔靖相,很知道北鸿还有要说的话似的等着他。
翔靖相眨了眨眼,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嘿……你的路,跟‘隐者’无名所抉择的并不相同。你……你又何必要与他一样,陷入情的网罗里?”翔靖相心里十分不痛快。
因为,当他直呼燕孤鸿你的时候,莫名的心胸竟紧紧团簇着,这令他很是不舒服。
他心中嘀咕着,难道他真的已将燕孤鸿视为他的师父,所以在他直呼燕孤鸿为你时,总会有些心虚?他真真正正这样认为吗?那他又该如何唤燕孤鸿呢?师父吗?不会吧……他有些心慌地想。
燕孤鸿洒然笑道:“谁说我要与他的路一致?”
“你不是答应他,要与那碧月夜在一起?”
“无所谓答不答应,我只是单纯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因为我想看她,所以我入屋。而这个行为,绝无关于我是不是要与她相伴一生。那只是我想这么做而我做了的一个很简单的举动。更何况,你没察觉吗?”
“察觉?哦!对了,我总觉得,他好像一心求死。”翔靖相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正是如此。他的确一心求死。”
“为什么那样傻?”
燕孤鸿晒道:“傻?你说他傻嘛?”
“对啊。生命不是很美妙的吗?蝼蚁尚且偷生啊。”
燕孤鸿蓦地大笑了起来。
亢扬的笑声,远远投入夜空的暗处。
翔靖相很是莫名其妙,他有点恼怒。“你笑什么呢?”
燕孤鸿飘逸的眸里,荡出一涡腾天空流,深邃得令人心寒的目光,直直地注着翔靖相。
翔靖相不解。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些千古以来犹是虚袅的谜,就由你自己去找寻答案。至于我笑什么,你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翔靖相心中,自然涌生一股怒气。他嚷道:“这是推矮之辞。什么是总有一日?那一日又在何时呢?你该不会想敷衍我吧?”
“敷衍?我?”燕孤鸿好笑地盯着翔靖相。
翔靖相生硬道:“不是吗?”
燕孤鸿油然一笑。“好!你既想知道,我也就没有理由不说。至于明不明白,就全看你自己了。”
翔靖相倔强地点头应是。
“首先是一个问题,生活、生存、生命有何不同?”
翔靖相怔住。这是什么问题?
燕孤鸿全不理会他,又接着说:“我的笑,就源于这个问题。那该是一种心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境界。我认为‘隐者’无名的求死,是一种追求……”
翔靖相咳笑。“追求?死是一种追求?”
“不同意?可想而知。就‘隐者,无名本身而言,你可想过什么才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活下去的动力?”翔靖相沉吟。“不就是他自己吗?人总是想活下去的啊!”他说。
“是吗?你太不了解那家伙了。对他而言,他的女人才是他活下去的最根本原因。在二十年前,他的妻子去世了。他失去了她!他失去了她这样的一个剧痛使他完全崩溃。当时,逼迫他们的一个帮派,大约有二十七、八人吧,就在那一瞬间被他宰个悉数死尽。他的悲痛,让他再一次的突破剑道。而代价却是他妻子的死去。他当时便要随她而去。然而,她的一句话却使得‘隐者’无名这个人,再活了下来。她说的是什么,你可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