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4]
那个吕-自蒙王氏释放回山,感恩图报,常常守在孤石岗险口,伺候母女俩览胜探幽,登山涉水。
他本来是个直性的人,言语举动,并没有丝毫虚伪。
王氏看他是个汉子,特地去了隘口的堵截,欢迎他来来去去。时间长久了,他们亲热得和一家人一般。
过了一段时日,有一次,吕-差不多有十来天没有进来了,王氏盛畹都很想念他,想去看他!
这一日母女两人正在闲谈,忽然吕-胞来了,皱着眉毛,好像非常忧郁的样子。
王氏瞅了他半天,便问道:“老吕,有什么事使你为难呀!”
盛畹笑道:“别是在什么地方打了败仗吧?”
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你们当时不该放走了那五只官粮船,现在闹出岔子了!”
王氏道:“这是那里的话。好久的事了,旧案重提么?”
吕-道:“那个押运的狗官,他脱险以后,把船躲进一个叫做布袋澳里去,乘夜将所有十万担粮米,全变换了现银,往荷包里装个饱满,回去却呈报说我们劫了他。”
盛畹听着,不禁大笑道:“这官儿巧的很呀,这种乘火打劫的办法,不比你们做强盗的更高明!”
王氏也笑道:“这正叫做会做官的做官了,谁叫你不做官去呢!”
盛畹道:“我就做了官,也没有这些巧妙的办法!”
王氏道:“这还好呢,肯说被匪抢劫,究竟是老实官,假使他要嫁祸布袋澳老百姓身上,也是很容易的事!”
吕-道:“所以呀,所以我们碰着路过太湖的官儿,我们非宰掉他不可。若是单劫了他的宦囊而留下他一条活命,他一定要找地方官说话,地方官又那里敢得罪我们呢?结果都是往老百姓身上算账……”
盛畹笑道:“这样说起来,你们倒是为民除害了!”
吕-笑笑,说道:“本来我们也闹得太厉害,太不像样了,官方早就有派兵剿办的消息了。
可是一年过一年的,倒底还是没有一回是真的,现在却不想真的出兵了,恐怕几天以内就要打仗啦!
带兵来的,据报说是姓赵的副将,兵额两千人,倒有好几员勇将,大小船只八十号,兵精粮足,看样子很有点决心找我们拚命。
我们虽然不怕,但是不能不有一番准备。我们王寨主盼望这边老太太和华姑娘,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眼前还不敢烦劳,让我们一班兄弟斗一阵两阵,试试他们的兵力,再来报告给老太太知道。
大约总要请老太太华姑娘,独挡他们的主将,活捉赵副将。王寨主原该亲身过来请安的,因为他自知以前干错了事,不好意思……”
王氏笑道:“这个不要再说啦,你们供养我们母女,有什么困难的事我们当然要帮帮忙,你倒是把准备的策略说说啦!”
吕-道:“他们大约还有三天就要开到,我们就仗着一班兄弟出力拚命,他们当兵的吃饱钱粮,谁愿意认真厮杀呢?
而且平常缺乏操练。我所知道过去剿湖的官兵,不用说打,只要请他们坐一天船,就够他们害愁的了!
这一次来的兵,听说很经过一番挑选,也许比较要强壮一点吧?可只是带兵的宫儿,都是旱路的货色,水战未必有他们的便宜。
我们全湖大小头领,那一个不是精通水性,水底伏得一两个时辰?然而,这还都靠不住,好在湖里头港汊交错,绝对不是官军所能明白的。
我们注重埋伏,用几只破船和他们混斗,引他们身临险地,然后合力包围,顺风放火,水底凿船,他们不就完结了么?”
盛畹笑着这:“讲得好呀,你们大约只有胜没有败了,何必又巴巴地来央求我们母女帮忙呢?”
吕-道:“不是这样说,我们害怕他们里头有能人,今天是专诚来拜求的。无论如何,你们两位总要给我一个面子……”
说着,站起来,向盛畹兜头作了一个长揖,回头又向王氏打了一躬。
盛畹道:“我妈已经答应你了,到了时候再说吧,现在你还没有打败仗,就装出孤哀子的样子了!”
吕-就怕说不动盛畹,疑惑她怀恨王霸,不肯帮忙,这会看她,有一点活动的意思,心里委实快活。
当时他又连连弯了一阵腰,匆匆地告辞走了。
□□□□□□□□三五天过去了,湖上已经打了两次仗,都是官军大获全胜。
盛畹得了这种消息,放心不下,但是吕-没有来,实在的情形总没弄明白,打仗的地方又离得很远。
几次要去观战,王氏老是不放心而不答应地去,这使盛畹着急了不得了。
好容易盼到这天晚上,吕-突然跑来了。
他一进来,满脸堆着笑,向王氏请了安,说道:“老太太这几天也听见一点消息么?我们可打了好几次败仗了!”
王氏着实的把他瞅了两眼,也笑道:“你们的骄敌策略大约很顺利吧?”
吕-道:“老太太想是出去看过热闹了?”
王氏道:“我们可是没有去观战,不过从你一脸的笑容,我一看,心里就明白!对不对呢!”
吕-大笑道:“那个姓赵的副将,原来叫做赵人龙,倒是真的了不得,他的坐船很大,一共有五十个人,个个都是好武艺,还有一个老头子,使着一柄金背扑刀,他是最厉害不过的……”
说到这儿,盛畹霍地抢起来,看住王氏说道:“这个赵副将,别就是赵岫云吧?那老头子一定是万钧了……”
说着,一扭头又去问吕-道:“你说,那个赵人龙,是不是个子很高,肌肉像黑炭一般,两道浓眉,一只豹眼,高鼻子,一部络腮的胡须,说话声音洪亮,一对臂膊很有几斤蛮劲儿……”
吕-一拍大腿,抢着嚷:“不错,不错,是他,使的是枪,我们交过三个回合,只觉狂风骤雨似的!
枪尖儿老是不离我的咽喉胸口,势猛力沉,真是没有办法招架,只得跳水逃命。那个老头子更厉害不过。我简直碰也不敢碰他!”
盛畹听完话,纵声大笑道:“天,他果然来了!这一遭再放走他,我有什么脸见人!干妈,我们马上找他去。”
吕-急忙摇着两只手,说道:“华姑娘,你去不得的,他船上五十多个人,一大半精通水性,你水里又不行。老太太一个人,顾此失彼,千万不可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