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野狂飙显阴魂 [2]
“困了吧?儿子,好睡喽。明天大早起来,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赶……”顺从的趴到行李的另─头、雍狷拉起毛毯,管自里住身子。静静躺下去,任非-起双眼令道:
“老弟台,你这宝贝,可真是个乖巧小子一─”低叹道:
“这孩子从小就受苫受难、不曾有过几天温暖安定的日子,如今随了我来,沿途尚担惊受伯,倍受颠沛、唉、想一想,我这做父亲的亏欠他实在太多……”任非忙道“好光景便在后头,老弟台,你也不用自责,将来有的是时间补偿他。”雍狷默然无语,若有所思的凝视着摇晃中的烛火,眉心又皱结起来,在一片寂静中,任非咀嚼的声音就更加显得响亮了……敢情他已来上第二套夹肉火烧了。
伸了个懒腰,雍狷兴味索落的道:
“我也想睡了,任老大,你慢慢吃。”任非笑得有些汕汕的:
“他娘,人到老来,反而更能吃啦,两套肉火烧,竟还填不满五脏庙,老弟台,倒叫你见笑喽。”侧身合衣而卧的雍狷闭上眼睛,淡淡的道:
“能吃也是福,任老大。”任非打了个哈哈,顺口又咬了一大块火烧,─边却在琢磨着,怎生设法升起一堆火来才更美妙,不但可以取暖,顺便也能烧上一壶热水,烫烫手脚之外,还可沏杯热茶来喝一─他在替雍狷打开铺盖的时候,早已看到铺盖卷里塞得有小半块茶砖,现地的问题是,烧水的壶在哪里?茶杯又在哪里?搔搔后脑,他贼贼兮兮向破庙四周巡梭,找了半晌,又禁不住喃喃咒骂起来,这片庙,敢情真是破,别说水壶茶杯,就连神案上的香炉都没得一具。
吃完剩下的火烧,任非索性站起身来行向庙外,他楞是不死心,非要再试试运气不可。
小寻在毛毯底下已经睡着了,正发出均匀的鼻息来,好象逆旅之中,梦境却还安详,雍狷虽然紧闭双眼,但眉宇锁蹩,不闻鼾声,显见尚难入眠,不过任非起身朝外走,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甫始步出那无遮拦的庙门,迎面便是一阵寒风袭来,风势凛烈,吹得任非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他连忙缩颈弓身,贴靠墙脚,一面抖索索的凑眼附近搜视,而除了一片浓稠的黑暗浮现眼底,又何来他想找寻的东西?尽管嘴里仍在不情愿的咕吨着,这位“白首鹫”可难以忍受那种沁骨的寒意,他立时敲起“退堂鼓”,拿码子就待往里走。
任非才一举步,深幽的夜暗中,已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一句人语:
“你还想走么?”声音是轻淡的、虚渺的,夹杂在旋舞的山风里却十分清晰,更令人感受得到那股阴沉冷峻的意韵─任非徒觉后颈窝的汗毛竖立,他猛然回身,目光四转,同时壮起胆来大喝:
“谁?”郁郁的黑,墨一样无远无近的泼抹着,天地之间亦胶合在一团晕沉里,任非用尽目力,也看不出丁点端倪、仿佛方才那句人话,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但任非却肯定他没有听错,这决不是幻觉,千真万确有人撂了这么一句话过来。
找不到目标,看不见对像,任非固然心腔子收缩,背脊上冷汗直冒,可是他并末因此而自欺,托诸过敏或多疑,他相信必有什么不速之客来到,而且,就在左近。
吸了口气,他双手叉腰,再次放声叱喝:
“是什么人放了那句狗臭屁?有种的就站出来,大家面对面把话说明白,如此缩头缩尾,算的哪门子英雄好汉?”这一遭,反应来了,一条人影飘飘忽忽的从阴暗中出现,宛若鬼魅般冒到近前一一黄苍苍的一张面孔,翻着两只活尸似的白果眼,唇蓄两撇鼠须,形容僵木冷麻,倒真有几分无常鬼的味道。
骤见来人,任非不禁大吃一惊,脱口怪叫:
“你是,郎五!”一点不错,这自荒郊野地里顶着一头凄黑冒出来的人,正是郎五,“瞎胚”郎五!
夜枭啼泣般发出一声狞笑,郎五翻动一双白果眼,冷凄凄道:
“我的好表兄,天下说大固是大,说小么也真还小,没有多少天,咱们哥俩可不又碰头啦?”任非见到郎五,愤怒大于惊惧,他圆睁双目,出言火爆:
“郎五你这狗娘养的杂碎,你坑得我还不够苦、害得我还不够惨?你他娘任披着一张人皮,做出来的却全不是人事,老子六亲灭绝,也不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表弟!”郎五七情不动,硬绷绷的道:
“你不要我这个表兄,我还不愿认你这个表兄哩,大伙把立场划清,正好办事;姓任的,今天晚上,你就要陪着雍狷那杀千刀的东西同下十八层地狱:”任非正待叱骂,却忽然嘿嘿笑起来:
“郎五,你要单冲着我来,说不准还有几分胜算,若是尚带着雍狷老弟,你就叫茅坑搭凉棚离死(屎)不远了!”郎五苍黄的面孔上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他恶狠狠的道:
“姓雍的你眼里是二头六臂,大罗金仙,在我郎五某人眼里,却不算什么鸟的人物,你要不信,立时三刻便把姓雍的大卸八块给你看!”任非微-两眼,皮笑肉不动的道:
“说你是‘瞎胚’,你还真是个‘暗胚’,郎五,你不止眼瞎,连心也瞎了,你但要有点记性,就不会稍忘前些日吃的那个方、丢的那个脸,在雍狷老弟手底下,你活脱─只愣鸟,只配被人家拨弄着玩,怎么看,今番你走了一步狗运,把条性命检了回来,这段过往就全忘啦?凭你这块料,莫说要与雍狷老弟对仗,只怕边也沾不上,大卸八块?呵呵,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郎五青筋浮额,握拳透掌,白果眼连连上插:
“老王八蛋,你竟敢如此羞辱于我、轻视于我、五爷不错是在姓雍的手底下栽过跟头,那也是因为我一时失神才遭了他的暗算,娘的皮,人栽过一次,可不见得栽第二次,你狗眼看人低,就把我彻头彻尾看扁啦?五爷今晚上来,便是来讨债的,连本加利,通通要你们偿还!”任非嗤之以鼻:
“大言不惭的东西,你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不待五郎回答,黑暗中,又一个身影涌现,任非打眼一看,不觉又惊又怒,这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他的死冤家‘飞熊’朱乃魁:
朱乃魁施然走了过来,也斜着一双眼,要死不活的开口道;“五哥嫌命长,我他娘也活得不耐烦了,老不死的,你就索性一起成全我们吧!”退后─步,任非手指朱乃魁。有些色厉内茬的道:
“你这手下败将、釜底游魂,真正是胆上生毛,不知死活,才饶过你不几日,你居然又敢找上门来歪缠胡赖,你当我们便杀你不得?!”面孔─扬,朱乃魁大马金刀,昂然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