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鹰扬 - [武陵樵子]

第十章  一山又此一山高 [6]

  来人一副寒儒模样,面带笑容随着匡残走入华岳庙廊庑一间室中。

  室内摆设不算筒陋,窗明几净,架上书册诸子百家,琳琅满目。

  寒儒道:“不知道长几时下手,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匡残冷冷答道:“凡事不可逆料,人算不如天算,贫道只尽其在我而已!”

  寒儒闻言大感惊愕,诧道:“道长不是多日来摸清了华山派底细,一真师太独居琼花崖,偏僻无人,呼应不便,猝然奇袭,必奏全功。”

  “阁下未免说得太轻松了,消息传来无一不与贵上有害,贫道应允贵上时,只允相助,并未应承独任其难!”

  “难道道长怕了麽?”

  “贫道不恼一真师太,到是畏惧姜翰林老鬼,贫道死不足惜,只怕误了大事。”

  寒儒闻言不禁面色大变,诧道:“听道长语焉,莫非发现了姜翰林老鬼形迹么?”

  匡残点了点头,道:“贫道虽太看得极为清楚,却可断言那必是姜翰林无疑。姜翰林老鬼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说敢于背叛贵上,就胸中已扼有九成胜算,阅下来了,谅已调遣甚多能手,依贫道看来未必能操胜算!”

  寒儒面色更为之一变,惊道:“姜老鬼,老朽与你誓不两立,我等箭已在弦,不能不发,准定明晚三更时分动手。”

  匡残道:“贫道话可要说在前头,事情坏了可别怨贫道言不在先!”

  “那是当然!”寒儒道:“老朽立即飞讯禀明当家的,不论如何明晚三更势在必行,除非当家的传谕取消。”言毕即告辞。

  匡残默然思忖,暗道:“简少侠也该快到了,只是明晚自己势单力薄,又不便去琼花崖暗中示警,那一真师太习性乖僻,若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他寻思良策之际,忽闻门外响起话声道:“魏道长,有人找你。”

  匡残原本姓魏,借居华岳庙时以本姓为用,知道的人并不太多,不禁一怔,道:“贫道出见

  !”

  “不必了,”一个高大微驼老叟已推门跨入。

  匡残认出是多臂魔神彭纶,面色倏变,道:“原来是你?”

  彭纶道:“彭某也是受简少侠所命,难道你要拒人千里之外?”

  匡残大感惊愕,间明其故,不禁大喜,道:“彭老师来得正好,匡某正感无人相劝棘手为难,恐有负简少侠重托,与匡某紧邻尚有一闲空房,你我毗邻而居,遇事可呼应照料,匡某去去就来。”

  有钱能买鬼推磨,匡残彭纶奉命前来华岳庙之际,简松逸均给以钜额银票使用,不到片刻彭纶已迁入邻室。

  口口口

  琼花崖一真师太栖隐处在华山北-奇险苍龙岭深处,不要说是普通游客,就是武林人物多望而却步,小道宽度只尺许,下临绝壑,深不可侧,游人须缓缓扶壁而过,耳可触耳,名云“擦耳崖”。

  过“擦耳崖”须经“阎王偏”峻险更甚于擦耳崖,生死紧於一发,苍龙岭人行之处,只走岭脊,宽处约二三尺,窄处只尺许,两侧均为悬崖峭壁,无可依傍,形似鱼脊,又越攀越高,天然蹬道,共二百四拾六级,远远望去,宛船长梯,人行中途,如置身半空,足软体乏,心胆皆裂,匍匐前进,方可抵达苍龙岭绝顶“逸神崖”。

  逸神崖对崖就是琼花崖,如果飞渡,惊险万状,游人绝迹。

  第二日深夜,“阎王偏”十数条身形飞掠而至,最後两人正是匡残与寒儒。

  匡残低声道:“依老朽看来,今晚实不宜冒险,恐这些人手有去无回!”

  寒儒冷笑道:“当家的命匡老你事前来此侦察底细,应该万无一失,怎么你竟畏首畏尾起来

  了。”

  匡残冷冷一笑,道:“今晚不知是匡某听你的,还是你听我的?好,匡某姑且听你,万一此行事败,休怨匡某反脸无情,”说著怀中取出一物。

  寒儒正要变脸,猛然瞥见匡残手中握着一面铁手令,不禁大惊说道:“原来匡老……”

  “什么也别说,正如阁下之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去吧!你我两人只在逸神崖掠阵,但望如愿以偿,功成而退!”

  寒儒暗暗心惊,告道:“他们一身武学,不逊你我,何况均身怀得黄蜂针,虽未必全胜,但一真贼尼也未必逃得了针伤之罹。”

  匡残知匪徒携带之黄蜂针系经过特别淬制,与普通常见之大不相同,一发四十九支,细如毫毛,淬有剧毒,一中人体,全身溃烂而亡,非独门解药无可救治,逐淡淡笑了一笑,道:“三更已至,去吧!”

  寒儒挥了挥手,十数匪徒鱼贯登上梯道,形似猿猴急攀而上。

  须臾,已登上逸神崖,眺望对面琼花崖云迷雾绕,一星灯火俱无,目睹十数匪徒飞渡过石梁,身形没入琼花崖云雾中。

  蓦地,对崖隐隐传来一声凄厉惨。

  寒儒一颗心顿时望下急沉,偷偷望了匡残一眼,只见匡残目凝对崖,寒沉着脸,似若无闻。

  那声凄厉惨-惊醒了一真师太,冷喝道:“何方高人深夜光临荒庵有何指教?”

  庵门开处,飘然走出一个老尼。

  十数匪徒已然散开,各守方位,只道那-声是同党涉险潜入庵内被一真师太发现诛毙,此刻

  一见一真师太现出,只见一个手持双鞭老者冷笑道:“老夫等此来是为了替徒儿子侄辈索还血债

  !”

  一真师太面罩寒霜,冷笑道:“施主,贫尼多年未离西岳一步,怎可杀害令徒?”

  “这要问你的徒弟展飞虹贱婢便知真情?”

  “可惜拙徒并不在荒庵,拙徒做的事自有她自己负责,来到荒庵则甚?”

  老者厉声喝道:“贼尼,你到推得乾乾净净,恐怕这笔血债就要你立即偿还,上!”

  双鞭猛挥而出,匪徒一拥而上。

  一真师太有名的冷面手辣,有其徒必有其师,长虹电卷过处,立时三名匪徒颅断层裂,尸横在地。

  “暗青子喂她!”

  十数筒黄蜂针嗤嗤迎面而射向一真师太,势若飞弩蝗两,漫天袭下。

  一真师太又惊又怒,长剑过处更是迅若雷霆,风声锐啸,剑势过处,又是数名匪徒倒卧血泊中。

  但黄蜂针密集如雨。防不胜防,一真师太胸肩等处中了十数支,立生麻痒感觉。

  这一来,一真师太动了真怒,猛萌杀机,起下斩尽杀绝之意,长剑展出一式“飞瀑怒潮”,寒-猛涌,将袭来黄蜂针悉数震了回去。

  匪徒遭了反嗤,纷纷惊呼出声,反身逃遁而去。

  一真师太只觉封闭不住穴道,毒性飞窜,身形晃了晃,转身走入庵内。

  忽见桌上油灯已燃亮,灯旁放了一纸色镇压一笺。急抽出信笺就着灯光一瞧。

  但见笺上留书:“仅送赠黄蜂针解药一包,令高足展飞虹姑娘已在途中,一二日内必可赶回,此非命徒之过,日後必知详情。”

  并无上下款,一真师太不禁一怔,忙将纸包解开,只觉清香扑鼻,取来一杯净水服下,端坐行功……

  照说匪徒逃走,飞越石梁後,急急取出黄蜂针解药服下,每人突感胸後命门穴上为针尖猛扎了一下,奇痛彻骨。均不由狂叫出声,纷纷失足堕下万丈深渊中。

  那狂叫声,凄厉惨绝,入耳心惊胆裂。

  仅剩下一人强忍着疼痛奔至匡残及寒儒身前,详禀经过详情。

  匡残及寒儒只见一人独自狼狈逃回,已料知惨败无疑。

  寒儒惊道:“你说一真贱尼也为黄蜂针所伤麽?”

  “不错,”那匪徒已痛得面无人色,强自隐忍道:“一真贱尼摇摇欲慎,分明受创不轻。”

  匡残道:“你说胸後似为人刺了一针是么?”

  匪徒尚未及答冒,显然已无法支持疼痛,足下一个踉跄,竟滑落堕下无底深渊。

  狂叫凄厉,摇曳不绝,深谷回音,更是入耳惊心。

  匡残不禁面色大变,惊道:“此必是姜翰林老鬼蝎尾针,阁下还不快走!”

  寒儒本欲往琼花崖一探一真师太生死,闻得姜翰林之名,不由胆寒,急随匡残如飞离去。

  寒儒舆匡残逃回华岳庙,天色尚未见曙光。

  匡残冷冷一笑道:“匡某所料如何?”

  寒儒道:“至少一真也未必活命,目的既达,也可以交差了!”

  “未必!”匡残冷笑道:“有姜老鬼在?定能解救黄蜂针毒,也亏得如此,姜翰林老鬼倘非急於解救一真师太,你我两人焉有命在?”

  寒儒不禁默然无语,半晌才谙笑道:“匡老,你从何处得来的那面铁手令?”

  “什么!”匡残勃然怒道:“匡某得萨督使器重授以六品大内侍卫之职,本当留京供职,无奈匡某一向信守承诺,说话算话,既亲口应允了贵上,就得有始有终。”

  寒儒心中一惊,道:“匡老,目前又该如何?”

  “惨败之事,全军覆没,阁下必死无疑!”

  寒儒脸色惨白如纸,不知所措。

  匡残道:“匡某则有一策,可保全你的性命,但不知阁下能否接受?”

  寒儒忙连声应允。

  “好,”匡残道:“阁下先飞讯报与贵上知道,就说已然得手,殊不料姜翰林突现身作梗,一干人手均遭蝎尾针所杀,匡某也守秘不说阁下不听从匡某之劝,诿过於姜老鬼,但阁下亦要为匡某守秘,人前人後绝不能提匡某身允大内侍卫!”

  寒儒闻言面泛喜容,道:“计到是好策,寒儒一定守口如瓶,不过华山门中有当家卧底内应之内,万一要说一干带去人手悉遭一真贱尼诛毙,那不是弄巧成拙?”

  “这点阁下大可放心,匡某自有安排,展飞虹一行已在赶回华山途中,明日必可抵达琼花崖,你我速分头行事,以免不及措手。”

  寒儒神色仓惶离去。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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