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层层诡浪 [7]
“哥子,我去趟茅房,你代照顾一下。”
那玩骨牌的家伙已有七分酒意。点点头,连嗯都懒得嗯一下,那四川籍的教徒单眼一挤,暗自得意一路捏尖嗓门儿鬼叫着向殿后跟来。
葛品扬跨出偏门,于一支巨柱旁侧身以待。那四川籍教徒一步抢近,凑上来低声暖昧地嘻笑道:“是不是东教主身边的春桃跟秋菊已经答应,趁今夜坛中无人一起出来?约的是什么地方?格老子的,那两个浪蹄子硬是要得!嘻嘻,哥子,我说,我们今番最好还是跟上次一样,嘻嘻,轮着来。”
葛品扬返转身躯,手指淡淡伸出道:“哥子,你要乐极生悲了。”
那四川籍教徒一看不“对头”,眼一瞪,张口欲喊,声音没有发出,葛品扬一指已经送上心窝。
那四川籍教徒身躯一颤,应手翻倒,葛品扬展腕一把抄住,像丢死狗一样丢去门后阴暗处,眼光四扫,继续向后面院门走去。
院门紧锁着,没有守卫。
葛品扬轻轻一翻,灵猫般越墙而过,身形落地,抬头望去,看清前面景象,不禁皱眉暗忖道:“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前面不远处,便是狭谷入口,谷中高悬着四盏气死风灯,风好下面,两名劲装教徒,正手横钢刀,来回交错地缓踱着。
这最后一道关卡,灯光特别明亮,守卫者也比别处显得精神饱满些,有人走过去,映着明亮的灯光势将不免被观察得一清二楚。葛品扬连闯三关,现在却有点犹豫起来了。
他虽然此刻全身仅有一对眼睛露在外面,但是,他知道,就这一双眼睛,他与那名纪姓教徒也是有着很大差异的,为了规避这一点,他唯有故技重施,将脸面高高向上仰起,但由于心虚,这样一来,走路之姿势必然益发不自然,他没有对那名纪姓教徒详细注意过,实无自信一定不会引起那两名精练教徒的疑心。倘若对方越疑,盘话就免不了,而一旦开了口,口音首先就要出毛病了。
解决这两名教徒,本来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如今的情势,是他已深入敌方腹地,对四下出路不熟悉,对坛中人手分布的状况也不清楚,如有响动,将其他教徒惊动了怎么办?
他尚不知道黄衣首婢是不是一定在里面?有没有受伤?假如需要背负,出山之路不短,他是否能够一路血战脱困?
万一因此坏事,那就要百悔莫及了!
但是,他这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非但如此,由于身形已经暴露,甚至连多迟疑一下,都是很危险的事!
因此之故,葛品扬脚下仅稍一顿滞。便立即又向前走去。
两名教徒同时停下脚步,转身横刀,目不转瞬地望着他。
葛品扬下巴略抬,眼皮微垂,右手一场,刚将掌中银牌亮出,身躯忽然一歪。好似脚下绊着什么,一个重心不稳,猛然向前跄出四五步,“朗”的一声,那块银牌竞脱手跌落地上。
这时,葛品扬的身子,正好夹在两名教徒之间。
一名教徒皱眉咕哝了一句什么,俯身下去将地上银牌捡起。
葛品扬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右手向背后反着伸出,意思要那名教徒将银牌递还他手心里,同时闭目甩头,左手向另一名教徒一招,意思表示:来,你带路!
两个动作,同一刹那完成,巧妙而又自然,结果,两名教徒同时上当。
那边一名教徒不发一言将银牌塞回葛品扬手上,这边一名教徒眨了眨眼皮,也一声不响地举步领先向谷中走去。
葛品扬暗道一声侥幸!他准备着一有不对便下煞手,没想到事情并未如想象中那般难应付。
前面这条狭谷,果然狭得可以,每隔十来步才点有一支牛油烛,以至谷中黑暗异常。前面那名教徒走没几步,忽然半偏过身子低低问道:“三位香主已经回来了?”
“嗯。”
“提人重审?”
“嗯。”
“这次出去有没有又抓到什么人?”
“嗯”
三声“嗯”,都是以舌尖抵紧牙缝,打鼻管中沉沉发音,这是葛品畅目前唯一能发出来的一种声音。
这是几个简单的问句,一声“嗯”,便足以打发,但是,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事,譬如那最后一下,单“嗯”一句就有点勉强了。
对方问的是“有没有?”
究竟有没有呢?单“嗯”一下是不够的,所以葛品扬将最后一“嗯”尾音拖得长长的,那就是说:“那不关你的事,老兄,你问得太多了!”
所谓钦差见官大三级,对方既然误会他此行是奉命提人,他也就乐得端端架子了。
那名教徒碰了个软钉子,果然没有再开口。
曲曲折折的走了约莫百来步,前面教徒忽然于一支牛油烛前停下,身躯一偏,表示要让葛品畅走到前面去。
葛品扬昂然擦身而过,目光溜扫,牛油烛下面有道铁门开在石壁上,铁门里面大概是座石洞,葛品扬看清后,略退半步,身躯也是一偏,同时向铁门指了指,接着双手一剪,将下巴高高抬了起来。
葛品拓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扇铁门紧紧关闭着,他并不是真正的老纪,一时摸不清铁门开启之法.手脚之间只要稍呈生疏,马脚岂不要马上露出来?
因此,他索性派头摆到底,手势表示出:“上去打开!”
那名教徒侧目打量了他一眼,轻轻一“嘿”,似乎对这位伙伴狐假虎威,一下子作成作福起来的神气颇感不屑和不满。
尽管如此,那家伙仍旧上前以足失在门旁一根木桩上狠狠踩了一下,木拉下沉,铁门应声而启。
石洞内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那教徒这次不待葛品扬吩咐,仰身踮脚,将石壁上那支牛油烛拔下,躬腰入洞,待葛品扬跟了进去,他已将洞内灯火引燃,满洞顿时亮了起来。
葛品扬迅速四顾,这座石洞人口虽小,内部占地却相当宽阔,所以并没有一般山洞常有的那股霉味儿。
洞中除了几堆乱草,别无任何陈设。
葛品扬一眼看到,黄衣首婢仍然是一身老人的装束,显然那几名香主在匆促间尚未识破她是个红粉女儿身,黄衣首婢侧身曲卧,脚踝上似乎套着一根拖自壁角的铁链,身躯一动不动,不知是睡着了,抑或受刑过重而致昏迷。葛品扬看得又痛心又愤怒,身不由己一跃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