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浅笑轻颦 花前谈往事 兰因絮果 月下见伊人 [2]
冰川天女大吃一惊,她看了这老大婆的暗器手法,这时已摹然想起,这老太婆是唐经天曾对她说过的唐赛花,亦即是数十年前威震江湖,号称天下暗器第一手的唐金峰的独生女儿。唐金峰排行第二,人称“唐二先生”,当年他们父女和唐经天父母有过一段“梁子”,后来得吕四娘之助,才释嫌修好的。龙灵矫是唐金峰的关门徒弟,亦即是这个老太婆的师弟,唐经天这次顺道入川,为了龙灵矫之事,正要寻她。
冰川天女想起了唐赛花的来历,见金世遗张口要吐他那独门的歹毒暗器,不由得大吃一惊,当下不假思索,拔出宝剑,抖起一道冰魄寒光,飞身急上,在两人中间左右一分,寒光剑的剑尖直指到金世遗胸前的“璇玑穴”,要迫他不能伤害唐老太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唐赛花的宝弓已与金世遗的铁拐相接,五根弓弦全都震断,金世遗的铁拐也飞上半天,接着“刷”的一声,金世遗的衣服给冰剑割开,金世遗大叫一声:“好!”一纵身接了铁拐,立刻转身飞奔。冰川天女斥道:“你这个凶残成性的东西,以后永不要再见我。”金世遗一声不响,瞬息之间,身形越过墙头,飞出园外。
冰川天女一片茫然,看着金世遣的背影似惊鸿疾逝,对他也不知是憎恶、是惋惜,还是同情。
唐赛花将断了弦的铁弓掷于地上,道:“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和他不是一路的吗?”冰川天女道:“冒川生正是家伯。”唐赛花颇感惊奇,道:“嗯,你是冒川生的侄女儿?你怎的会与这疯丐在一起?”说话之间对那疯丐,似乎露出极度鄙夷的神色,冰川天女虽然并不把金世遗认为朋友,但不知怎的,却对唐赛花说话的神气,感到甚不舒服,淡淡说道:“路上碰到的。”眼光一瞥,见唐赛花脸上隐隐笼罩着一层黑气,惊叫道:“唐伯母,你中了他的暗器了!”想起金世遗暗器的歹毒,毛骨耸然,对金世遗的同情化为乌有,恨恨说道:”真想不到他是逢人便咬的恶狗!”
唐赛花冷笑道:“难道你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吗?”冰川天女皱了皱眉,道:“伯母,你要不要试服我的解毒散?”那少年对冰川天女甚是好感,早挨近了来,这时才有机会插口道:“姑娘,真多谢你了!幸得你将他逐走。你有解他暗器的灵药吗?”冰川天女道:”那是我自己配制的,比不上天山雪莲,但对付一般毒药还很有效,对这厮的歹毒暗器,却不知成与不成?”
冰川天女长处冰宫,不知人间世故,既不以小辈之礼与唐赛花相见,对那少年的道谢又不知谦让,更兼她那与生俱来,自然带着的一副高傲的神情、唐赛花心中亦是甚不高兴,冰川天女不知别人对她误会,正想掏出药来,唐赛花双眼朝天,冷冷说道:“不用。”那少年道:“姑姑,试试也好。”唐赛花双眼一睁,道:“端儿,咱们唐家的暗器从无空发,有些孤陋寡闻的外人或许不知道,你难道也不知吗?三天之内,包管那疯丐要将解药乖乖的送来,与我交换。你姑姑虽然年迈,这三日还能挺住。”那少年道:“姑姑,那魔头中了你什么暗器?”唐赛花道:字三日之内发作,七日之内毙命的白眉针!”冰川天女见唐赛花这样咬牙切齿的神情,想两人的暗器都是这般歹毒,思之不禁骇然。
唐赛花道:“冒川生前年曾到我家中来过,现在青城山隐居。他是一代名宿,怪不得你这样高明,我老婆子一来是走不动了,二来是怕别人说我奉承,恕我不领你去找你的伯伯了。”话中隐有送客之意。冰川天女道:“不敢有劳伯母,我自己会去。但有一事却要禀明伯母。龙灵矫在拉萨下狱;此事不知你们知道不道?”
唐赛花眼皮一翻,叫道:“什么,龙灵矫在拉萨被人捉了?”要知唐赛花一生无子,龙灵矫入唐家之时,只有七岁,名义上虽是唐赛花的师弟,唐赛花实则将他当作儿子看待。”将他抚养成人,故此分外关怀。冰川天女将龙灵矫下狱之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唐赛花“哼”了一声,道:“福康安与赤神子有这么大胆,哼,看来他们是不许我这老婆子安安份份地守在家中了。”那少年道:“姑姑,你别动气,养好了伤再说。”唐赛花点点头道:“不错。侍儿扶我回去。”不理冰川天女,径自走进屋内去了。
冰川天女哪曾受过如此冷淡,对幽萍道:“咱们走吧。”那少年急忙上前施了一礼,道:“我姑姑年老糊涂,你不要见怪。令尊是石大侠还是桂大侠。”冰川天女道:“家父排行第三,名字上华下生。”那少年听说她是桂华生的女儿,吃了一惊,随即说道:“原来是桂姐姐,我叫唐端,请桂姐姐念在我姑姑无人保护,屈驾多留两日。”冰川天女道:“你姑姑不是用白眉针将那‘疯丐’伤了,现下只待他来交换解药吗?我本事低微,怎能保护你的姑姑?”唐端陪笑说道:“我姑姑过于自信,怎知那疯丐在三日之内来是不来?而且若然他不知自眉针的厉害,不肯交换,三日之内,前来行凶,那又有何人能够抵挡?”冰川天女一想,唐端的说话果然并非多虑,心道:“那老婆子虽然无礼,到底是位前辈,我若就此走开,她有三长两短,我良心上也说不过去。”慈悲之念一起,便答应在唐家留下。
转瞬过了三日,唐赛花把自己关在静室中,静坐御毒,足不出户,冰川天女见唐端日增愁烦,心中亦是惴惴不安。想那金世遗虽因愤世嫉俗,专与成名的武林人物作对,但用这种歹毒的暗器伤害一个老婆婆,总是不能原谅。不知不觉又从金世遗而想到唐经天,两人都是年少翩翩,唐经天的教养与金世遣却是不可相提并论。但冰川天女想起唐经天对她的戏弄,却又觉得金世遗那种游戏风尘的态度,亦有一种坦率之处,其实冰川天女自己不知,她对唐经天已隐隐有了情愫,故此对唐经天的任何缺点,任何误会,都会责备求全;对金世遗则只是一种好奇,最多杂有怜惜之念,故此反而能从他的怪僻行径中,也看到他有“可取之处”。
这日已是第三日黄昏,金世遗还不见来,冰川天女对唐赛花的伤势甚为挂念,走出卧房,想去探望,唐家甚大,却少婢仆,冰川天女走到唐赛花的静室外面,听得里面有人说话,正是唐赛花的声音,只听得她高声说道:“这疯丐今晚必来,他若不向唐家叩头谢罪,这解药不要与他!”
唐端道:“姑姑,咱们也要他的解药!”唐赛花厉声说道。“咱们唐家世代以来,没人敢小觑一跟、如今一个疯丐闯出,传出去还有何面子?非叩头赔罪,这解药绝不能拿出。”唐端道。“可是姑姑,你……”唐赛花斥道:“我拼着不要他的解药,若他不肯赔罪,就教他陪着我一同死。好叫天下人知道,谁敢在唐家放肆的,就得把命儿赔上。”唐端道:“姑姑,这,这……”话声颤抖,显得心情极是惶恐,唐赛花“啪”的一掌击打床沿,又历声斥道:“你这样不争气,还算得唐家的人吗?”冰川天女在外面听得毛骨惊然,心中想道:“本来双方交换解药,互不输亏,岂非甚好,想不到这老婆婆却如此好强要脸,狠心毒手!”她本来对金世遗绝不同情,如今听了这一番话,对唐赛花也隐隐起了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