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6 章 [2]
马上人骑术精绝,要马狂奔马就狂奔要马停下,马就停下。他指挥马的四条腿,就好像指挥自己的腿一样。
马在酒铺门外停下时,人已下马。
人下马时,酒铺助门就开了。
从门里照出来的灯光,照上了他的脸。
一张苍白的脸,非常清秀非常安详,甚至显得柔弱了些。
但他的一只眼睛却出奇的坚决而冷酷,和这张脸完全不衬,看来简直就像是另一人的眼睛--律香川。
如此深夜,他为什么忽然到这种地方来?
他本该去追踪老伯,中来还有很多事应该去做,为什么要连夜赶到这里来?
开门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短衣直缀,满身油腻,任何人都可以从他的装束上看出他是个小酒铺里的小伙计。
但除了衣着装束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是个小伙他举着灯的手稳定如石,挥刀杀人时显然也同样稳定。
他的脸方方正正,看样子并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神情间却充满自信一举动都很沉着镇定。
他的嘴通常都是闭着的,闭得狠紧,从不说没有必要的话,从不问没有必要的事,也没有人能从他嘴里问出任何事来。
他叫夏青,也许就是律香川在这一生中最信任的人。
律香川信任他有两点原因。
第一因为他是律香川在贫贱时的老朋友,他们小时候曾经一起去偷过去抢过,也曾经一起挨过饿天气很冷的时候,他们睡觉时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可是这一点并不重要,第二点才是最重要的。
从一开始他就比不上律香川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律香川,两人一起去偷东西时,被人抓住的总是他挨揍的也总是他,等他放出来时律香川往往已快将偷来的银子花光了,他也从不埋怨。
因为他崇拜律香川,他认为律香川吃得比他好些,穿得比他好些都是应当的,他从不想与律香川争先。
律香川叫他在这里开个小酒铺,他非但毫无埋怨,反而非常感激因为若不是律香川,他说不定已在街上要饭。
桌上摆着酒莱当然不是平时给人们吃的那种酒菜,莱是夏青自已做的,酒也是特别为律香川所准备的。
这小酒铺另外还用了个厨子,但夏青炒菜的手艺却比那厨子好得多。
律香川还没有坐下,就将桌上的一壶酒对着嘴喝了下去。
"律香川
若是别人看到他这么喝酒,定会觉得惊异,但夏青却已看惯他常常看到律香川在这里喝得烂醉。
律香川总是半夜才米,快天亮时才回去。
喝下一杯酒,他才坐下来,忽然道:"今天你也来陪我喝两杯!"夏青道"不好。"
律香川道"有什么不好?"
夏青道:"被人看到不好。"
律香川道:"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看到?
夏青道"万一有呢?"
律香川点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
这就是夏青最可靠之处,他做事规规矩矩,小心翼翼,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绝不会改变的。
喝下第二杯洒,律香川忽然笑了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曾经答应过,我若有了很多很多钱时,一定替你娶个很漂亮的老婆?"夏青道"我记得。"
律香川道:"你就快有老婆了,而且随便你要多少个都行。"夏青道:"一个就够了。"
律香川笑道"你倒很知足。"
夏青道;"像我这样的人,不能不知足。"
律香川道:"我这样的人呢?"
夏青道:"你可以不知足……
律香川道"为什么?"
夏青道"因为你不知足,就会去找更多钱,更多老婆,而且一定能找到,我若不知足也许就连一个老婆都没有了。"律香川笑道:"很久以前,你就认为我以后一定会爬得很高,但你还是猜不到我现在已爬得多高,绝对猜不到。"这时远处忽然又有蹄声传来.来得很急。
律香川眼睛更亮了,遵:快去多准备副杯筷,今天还有个客人要来!"夏青并没有问这客人是谁,因为律香川到这里来喝酒的时候,客人总是那同样的一个,根本就从没有请过第二个客人。
那人一共也只来过两次,每次来的时候总是用黑巾蒙着面目,连喝酒的时候都不肯将这块黑巾摘下来。
似乎夏青连他长得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是个男人,年纪好像已不小,说话的声音很有威严,身材也很高大壮健,但行动却非常轻捷矫健。
他骑来的马虽然总是万中选一的良驹,但还是已累得快倒下去马段上鞭痕累累,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连夜起来的,而且赶得很急。
可是来了后,最多只说见句话.只喝几杯酒,就又要赶回去。
第二次来的时候马已换了一匹。
夏青总认为上次骑来的那匹马,一定已被他骑得累死了。
奇怪的是,这次来的人,好像不止一个。
蹄声急骤,最少有三骑。
第一个进来的,还是以前来过的那人,脸上还是蒙着块黑巾,只露出一只闪闪发光的眼睛你只要看到这只眼睛,就能看出他一定是个地位很高,时常命令别人,却不喜欢接受别人命令的人。
一个人到了这种地位,本不必再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地做事.他到这里来见律香川,当然绝不会是来聊天喝酒的。
夏青虽不原管别人的闲事,但他已想到他和律香川之间,必定在进行着某种极秘密的阴谋。
所以每次只要这人一来,夏青就会立刻躲到后面自己的小屋这次也不例外他一向很明白自己的地位一向很知趣。
他走出去的时候又看到两个人走进来,脸上也蒙着黑巾,行动也很矫健i每人手里都提着两只很大的包袱。
包袱里是什么?
夏青虽然也有点好奇,但还是走了出去,随手将门也关了起来,"你知道的事越多,麻烦也越多。"
这是律香川说的话,律香川说过的每句话,夏青都牢记在心,就好像律香川永远记得老伯的话一样。
包袱放在地上,并没有发出很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