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慧心兰质天见怜 [2]
凝翠阁上锦帐流苏,一老妪模样仆妇匆匆走入,喜孜孜唤道:“小姐,小姐!庄主带来天大的好消息!”
只听帐内传出语声道:“什么事呀,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语声虽娇甜,却嫌微弱中气不足。
仆妇掀起罗帐挂亡帐钩,只见一绝色少女拥被而卧,虽云鬓不整,面色苍白,眸子黯淡无视,仍掩不住她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容貌。
少女张着眸子道:“周大妈,我还想多睡一会,只觉较之往昔更感疲倦虚弱,大概我去日无多了!”
周大妈闻言不由眼眶一红,道:“小姐别说这丧气话,庄主已请了一位神医前来。”
少女不禁格格笑了起来,轻嗤一声道:“什么神医,还不是什么人参、黄蓍、当归、何首乌、补血养气,说真的,我爹为了我这薄命女儿,什么珍奇异药,不惜千方百计,费尽艰辛取来,冀望药到病除,那知天不从人愿,我石红芍命薄如纸,恐明年此时我已魂游墟墓。”
忽闻室外响起石中辉语声道:“芍儿,你好些了么?”
石红芍强作欢颜,娇声道:“爹,恕女儿不能起身施礼!”
石中辉飘然走入,含笑道:“乖女儿,为父已为你请来一名神医,术追卢扁,手至成春,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石红芍不禁盈眶,幽幽发出叹息道:“爹,你别逗女儿欢喜了,只怪女儿命薄如纸,罹此怪疾,请来名医不上下数十拉,倒不是他们不尽心,但药医不死病,女儿孽重难逃,看来大可不必了!”
石中辉道:“胡说,那有生病不就医之理?”
石红芍凄然一笑道:“爹又不是不如,女儿开春以来月必疾发数次,虽说轻重不一,仅仗爹灵药补益真元得以不死,女儿自知去日无多,尚敢妄念枯木重生,这不过是逢欺欺人之谈罢了。”
石中辉闻言不禁心酸,道:“为父断言乘女儿此次宿疾尽除,这位神医来此已逾了一日了,为父恐你拒不就诊,又恐你精神尚未稍复,心生厌烦,是以迟迟未与你言说!”
石红芍忽婿然一笑道:“那就有劳爹请这位大夫来吧!”
石中辉微微一笑道:“好,爹这就去,但不可为难这位老人家!”
两条身影先后翩然进入室内,前行是一中年妇人,布衣素服,手拿一串佛珠,慈眉凤目,年约五旬左右,后随正是拘魂学究房山铭。
石红芍幽幽唤道:“娘!”
一眼看真拘魂学究貌像,不由泛起一种无名厌恶,暗道:“这老人怎生得如此丑恶?”
庄主夫人微笑道:“芍儿,这位是房老前辈,千万不可失礼!”
“女儿知道!”
石红芍望了拘魂学究一眼,嗔道:“房老前辈,石红芍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尚请见谅!”
拘魂学究呵呵大笑道:“老朽年逾九旬,这大年岁,怎会与姑娘一般见识!”
石红芍道:“老前辈真有把握治好晚辈身罹奇疾么?”
拘魂学究正色道:“老朽只说试为一治,并无把握,要知人之授于天,姑娘倘寿算已终,老朽何能逆天行事?”
说着伸臂而出,侧坐榻前,接道:“姑娘请将手腕伸向被外,让老朽察视脉象!”
石红芍道:“老前辈之言委实使晚辈折服!”
右臂缓缓伸出。
拘魂学究察觉石红芍右臂瘦骨支离,呈现青紫指痕,知申茂林所言不虚,遂将五指搭在寸关尺上凝视察视脉象。
凝翠阁上寂然如水,石中辉夫妻面色沉重,连大气都不敢透,仆妇周大妈退至避角,默念阿弥陀佛。
半晌。
拘魂学究才收回手来,长叹一声道:“姑娘聪慧天生,似已自知前生孽重,每次疾发后,必梦一卷发妇人幻化厉鬼,指捏索命!”
石红芍神色骇惊道:“老前辈何以知之,此乃近年所梦,秘藏心底,即是爹娘亦不知情!”
石中辉惑然凛道:“前辈夫乃神人也,但不知可否谅解?”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虽有几分可望化解,但庄主夫妇必须种神行善,岂不知行善之举如春园之翠,不见其长,但日有所增,亏心行恶,如磨刀之石,不见其亏,而日有所损,不
仅报之自身,而有贻在后人,损人益已之事切不可这。”
石中辉悚然答道:“金玉良言,敢不凛遵,在下自问并未有败德之行!”
拘魂学究呵呵笑道:“老朽昔年所行所为,令人发指,万死莫蔽其辜,岂敢以身说教,只是-饮一啄,莫非前定,庄主前生亦是罪孽深重,请恕老朽真言无忌,恐日后不得善终,十世轮回,永难偿报!”
石中辉闻言面色大变,道:“前辈从何推究出石某前生罪孽深重!”
拘魂学究正色道:“老朽昨晚潜心为庄主夫妇及令女推卜,廿余年沉沦幽冥,别无所得,仅研悟医卜略知奥理神随,稍时,老朽当书出庄主夫妇及令女年庚八字及生平事迹,方知老朽并非故作惊人之言!”
石中辉夫妻不由互望了一眼,肃然起敬,抱拳一揖道:“请恕在下方才失礼之言!”
拘魂学究长叹-声道:“庄主有所不知,令嫒应在五年前就该夭折下,一来庄主夫人贤慧,茹素礼佛,愿自灭寿算为令嫒祈寿,再令媛恳望庄主不可离她而去,一日不见亲颜,恐她含恨而终。
庄主曾亲口应允信地不逾,如庄主盛怒之时,只得令嫒一言而化解于无形,庄主可知其故么?”
石中辉闻言大感震惊,忙道:“在下不知,请即见告以肇茅塞!”
拘魂学究叹息一声道:“令媛阴知庄主意图武林羁业,你我都是江湖中人,羁业并非垂手可得,亦非一巳之力成事,殊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恐掀起一场弥天血腥浩劫,多少武林精英亦因此葬生!
庄主为了令嫒之故,暂敛雄心,令嫒亦因此一念之仁,续延了五年寿命侯至老朽到来,不过老朽亦不能逆天行事,为福为祸,端在庄主一念方寸间!”
石中辉不禁悚然冒汗,大惊失色,惶恐难言。
石夫人盈盈拜了下去。
拘魂学究倏地疾闪出丈外,双手连摇,忙道:“老朽不敢当此重礼!”
石夫人只觉为一片无形罡劲阻住,无法拜了下去,凤目中不由泛出震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