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8]
百里夫人见他们越来越针锋相对,把自己夹在中间,委实难于应付,遂举杯起立,含笑说道:“诸位……”
诸位两字才出,便被“哭翁”容不笑打断话头,哭丧着脸儿,摇手叫道:“夫人,你先别打岔,先玉成了我们这桩好事再说,因为,她若选我?我便有了老婆,她若选我哥哥?我也有了嫂子,免得兄弟两人,作上一辈子老光棍呢!”
百里夫人听得简直啼笑皆非,正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之际,虞心影却在一旁,扬眉笑道:“夫人不要发愁,我有办法。”
百里夫人万分高兴地,目注虞心影问道:“虞令主有何高见?”
虞心影笑道:“两位容朋友是否各有专长?一个会哭,一个会笑。”
百里夫人点头答道:“不错,容大兄与容二兄的‘哭笑’绝技,名震天下!”
虞心影笑道:“既是如此,事便好办,夫人且请两位容朋友,向老婆婆各施展绝技,谁能把老婆婆笑得随同欢然展颜,或是把老婆婆哭得随同凄然落泪,谁就算雀屏中选。但……”
百里夫人赞道:“虞令主的办法真妙,但你怎不把话讲完?”
虞心影突然面容一冷、目光如电,向“哭翁”容不笑;“笑翁”
寥不哭兄弟,森森凝拄地沉声说道:“但两位容朋友,倘若名下成虚.功力不够,无法把魏老婆婆笑得随同展颜,或是把魏老婆婆哭得随同垂泪之际,是否也应该有点什么表示?”
“笑翁”容不哭“哈哈”笑道:“自然应该有所表示,这就是一桩东道,便请虞令主来主持公道如何?”
虞心影目注魏老婆婆,扬眉问道:“老婆婆,两位容朋友要我主持此事,不知你是否……”
魏老婆婆不等虞心影话完,便截断了她的话头怪笑说道:“我愿意遵从号令,虞令主尽管制订这场东道的有关法规便了。”
虞心影笑道:“既是东道,首先便要把天平上的砝码,调整平衡,才好开始赌斗,否则即有失公允。”
说到此处,目注“南荒二怪、哭笑二翁”容家兄弟问道:“两位容朋友,你们适才业已议定,谁能把魏老婆婆,哭得哭了或是笑得笑了,谁就和她门当户对,好事成双!”
容不哭点头笑道:“对了,我弟兄倘若投有一些甜头希望,谁愿意哭哭啼啼,嘻嘻哈哈地在人面前献丑?”
虞心影含笑说道:“这样说亲,魏老婆婆所下的赌注不轻,但不知贤兄弟准备以什么条件,充作相当赌注?”
.“哭翁”容不笑凄然一叹说道:“我弟兄生平赌性极重,纵把项上人头输掉,也毫不皱眉立即横刀就颈,故而这颗天平上的砝码,应放多重?全请虞令主安排,我兄弟无不从命就是I”
虞心影娇笑说道:“好,我来做主,我认为假若贤昆仲,尽情痛哭,及纵怀大笑之后,魏老婆婆依然无动于衷,便表示她的内功修为,高于你们,你们应该恭巷敬敬地,自居晚辈,叫她一声!”
“笑翁”容不哭怪笑问道:“叫她一声,你要我们叫她什么?”
虞心影轩眉笑道;“既系赌注,便需公平,两位若是无力求且,就叫她一声‘干娘’,以赎妄期之愆如何?”
这几句话儿,虽把“哭翁”容不笑、“笑翁”容不哭等,听得微觉愕然;但一来事先说好听凭虞心影做主,不便反悔,二来自恃独门奇功,以为必胜,遂双双点头应承.未加反对。
座中有人皱眉,这皱眉的却是“蛇发妖婆”百里夫人。
百里夫人知道虞心影是借机试探“南荒二怪、哭笑双翁”的身份真假,固然立意甚佳,但她这样一来,却是如何善后?
容家兄弟若胜,魏老婆婆情何以堪,难道萧萧白发做新娘,当真委身下嫁,在“玄冰凹”中办桩喜事?
魏老婆婆若胜?堂堂“南荒双怪”难道当真肯做这“白发杀人王”的义子,对她口呼“干娘”?
换句话说,就是这场东道赌将下来,不论是谁得胜,也必将闹得天翻地覆,成为不了之局。
百里夫人方在睹皱双眉,虞心影已向“南荒二怪”容家兄弟,含笑说道:“两位容朋友,赌约已然定好,你们哪一位先行纵声大哭?抑是纵声狂笑?上演这出‘凤求凰’呢?”
“哭翁”容不笑长叹-声,接口说道:“凤求凰本是一件美事,也是一件喜事,但以我和魏老婆婆来说,却成了一种苦事,或是一件悲事,因为我们不是‘红颜青鬓凤求凰’,而是‘鸡皮鹤发凤求凰’,缴然天作之合,亦将好事难以永偕,不消多久,天年即尽,不是我先鳏,便是她先孀,孤鸾寡凤,死别生离,那种痛苦已极的滋味,真无法受得住呢!’一面说话,一面便似郁发于中,真情难忍.呜呜咽咽地哭将起来。
容不笑的这种哭声,颇为奇异,初听时平平常常,但略过片刻以后,便似哭人旁人肺腑深处,旁人的心底哀思,慢慢勾起。
渐渐,满座无声,都在倾听“哭翁”容不笑的哀哀恸哭。
容不笑哭得好不悲伤,如子哭父,如女哭娘,如寡妇哭良人,如鳏夫哭死妇,如忠臣哭社覆,如老卒哭疆场,总而言之,凡属大千世界中的所有伤心之事,全在容不笑啼哭声中,曲曲传出。
魏老婆婆不但含笑聆听,丝毫无动于衷,并连目光都不曾避开,把两道炯炯眼神,凝注在“哭翁”容不笑的那副凄苦面庞之上。
这时,“笑霸”容不哭依然满面笑容,百里夫人、虞心影、闻人俊等,也均夷然自若,但“议事厅”中的-些侍宴弟子,却已个个伤心,啼痕遍颊。
容不笑把所有伤心声息,完全发出以后,由有声转到无声。
他喉间不再呜咽,但心目中却泪珠泉涌,双肩不住抽动。
“屠龙手”闻人俊目光微瞥,看见容不笑脸上那副悲苦神情,不禁也心头一酸,似欲流泪。
就在此时,“笑翁”容不哭忽然发出一阵仰天狂笑,发话叫道:“老二,你该服输了,这位魏老婆婆大概是铁石心肠,你便号啕盈月,积泪成扛,也不会引起她一丝半点的同情心呢?”
容不笑闻言,收泪道:“老大,我认输不难,但却须向魏老婆婆请教请教.她是运用什么功力,才能不受我的‘销魂哭’声引诱?”
魏老婆婆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我听得你如子哭父时,便设想这老顽固吝惜家财,不予挥霍;我听得你如老卒哭疆场时.便设想将来运转,终能封侯。如此一来,把所有的悲苦情绪,全都化为欢愉,那里还会有丝毫凄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