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之魄 - [柳残阳]

第一章 少侠救美 [7]

  卫浪云依言靠着怪人坐下了,怪人摸摸那乱糟糟的黑胡子,道:“老展好吧?”

  卫浪云笑道:“大叔好,就是酒量越大了。”

  “哼”了一声,怪人道:“这老鬼,一天不喝酒,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慌慌然坐立不安的,我看哪,干脆把他泡在酒坛子里结了!”

  耸耸肩,卫浪云道:“田二叔你老不也一样酒瘾很大么?”

  怪人习惯性的“哼”了一声,道:“我是该喝的时候才喝,不像老展成天抱着酒缸子拼命——”

  他瞪着卫浪云,火道:“小免崽子,你别与老展住久了就帮着他说话,你要知道,你从小到大,可全是我们两个共同带的,要不是十五年前他发了疯非要到‘勿回岛’上去开创局面,哼哼,看能叫他将你携去!”

  卫浪云道:“二叔——”

  摆摆手,怪人又气吁吁的道:“他非要带你同去历练也就罢了,可不能教着你来冷淡我,要不,请出你爹,也是我们大哥的灵位来,当着大哥灵前评评道理,看看谁是谁非,这老鬼,他可要清楚,当年大哥去世的时候,托孤是托给我们两个,并非他独个便能将你霸占住的!”

  吞了唾沫,卫浪云陪笑道:“二叔,你老暂且息怒,我不好生生的,是你们二老的孝顺侄儿么?展大叔也并没有霸占住侄儿哪,而且,为了照顾侄儿,他老人家至今尚未娶妻成家,怕的就是娶了新婶子虐待了侄儿……”

  咆哮一声,怪人怒道:“这样一说,我就成亲讨过老婆了?我不怕娶了老婆虐待你了?”

  连连陪礼,卫浪云小心的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二叔,你老切莫误会,侄儿我哪里会有一点厚此薄彼的心意呢?想当年,爹与二位叔叔,结桃园之义,拜金兰之好,成为异姓兄弟,至亲手足,同患难、共生死、福祸与偕,安危俱随,这份不渝的道义,坚实的情志,便是同胞骨肉也比不上,爹在侄儿十三岁的时候仙逝了,而这十多近二十年来的时光,全赖二位叔叔教诲,寒暖照拂,才有今天的成长,侄儿视二位叔叔,均不啻生身之父,爱之深,教之切,更毫无二致,二叔,你老说我又怎会稍稍冷淡你一点呢?若是那样,侄儿不就等于禽兽不如了么?”

  像吃了颗顺气丸,怪人顿时平静下来,他眉开眼笑的道:“嗯,唔,这还像句话,孩子,你呢,不是我这做叔叔的夸你,你的心性为人,就和当年你父亲一一我们的大哥一样,豪迈、磊落、坦直、忠义,我和老展两个人,对大哥简直敬服到心眼里去了,他非但是我们的兄长,更像是我们的严父,无论是做人做事上,功夫的磨练上,江湖的阅历上,以及生活起居上,他全都那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教导我们,指点我们,不是大哥,我们哪有今天的这种局面?就连我们这两条命也早不知丢过几次了!”

  唯唯喏喏,卫浪云没有答腔,但是,神色之间,却浮起了一片肃穆,敬仰,缅怀与沉痛,是的,这怪人——天下武林中极负盛名的“百窍心眉”田寿长说得对,他那曾经煊赫南北,威慑五岳的父亲“神链”卫浩便正是如此,当年江湖上有这么几句歌谣流传道:“半边天,神链缚着转,那月魔老展从玉皇顶上往下看,花巧多,是百窍心眉黑老田,义结金兰哟,三人合伙称得起泰山!”由这条半戏谑,半敬畏的歌谣上,便可看出昔日这三位武林大豪在江湖上的盛名与威势,而今,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三位豪杰中为首者“神链”卫浩也已逝去,仅只留下老二“月魔”展履尘与“百窍心眉”田寿长了,十五年前,“月魔“展履尘雄心勃勃携带着他大哥卫浩的孤儿卫浪云至黄海的“勿回岛”上,凭赤手空拳开拓一个鼎立江湖的基业出来,更造就了他侄儿“银雷”卫浪云不世的声威,有了今天这个浩大的气派,而在这十多年里,“百窍心眉”田寿长却独居内陆,但他也贡献了他的心智与力量,无论在哪一方面都竭尽所能的协助侄儿更臻善境,因为对海岛的天候与生活不能习惯,田寿长便未曾与他的拜兄侄儿等同住一起,但他们情感之重,依恋之深,几乎是无可分割的,所以,每在一年间,不是卫浪云来至内陆,与他的田二叔盘桓些时日,便是田寿长自家勉为其难的到“勿回岛”住上一阵,确实来说,他们三人——“月魔”展履尘、“百窍心眉”田寿长,及卫浪云三人,简直正和父子关系相似了,而田寿长在内陆居住,亦当然的成为“勿回岛”的总眼线及岛陆之间同门的联络站了。

  今天,卫浪云与田寿长在此间约好,乃是为了一桩天大的要事,当今武林中争纷日起,群雄自立,是一个混乱争霸的局面,而“分久必合”乃是一定的演变,但武林需要统一,就必须有一个盟主出来领导,出来规律,现下称雄武林的几股最大力量全在蠢蠢欲动,相持不下,这几股最大的力量便是“皇鼎堡”、“六顺楼”、“勿回岛”、“紫凌宫”!自然,卫浪云乘舟归来,也就负了这样一件沉重使命,他要和乃叔详加研讨,细细分析,就眼前的情势安排步骤,以便决定如何定鼎武林,领袖群伦的大计。

  看着侄儿那怅怀与沉痛的形态,田寿长不禁有些心痛,他连忙哈哈大笑,轻拍着卫浪云的肩头道:“浪云,乖孩子,我这一提起你爹来,却又令你心头难过了,咳,放开一点,别再朝那上面想啦,再不济,你这两个老叔还在人间伴着你哪,或者我们两个老东西比名望,比本事是差了你爹一头,但是,我们对你的爱护却敢说-点也不比你爹来得少……”

  轻喝一声,卫浪云带些儿凄楚的笑笑道:“二叔说得是,两位叔叔对侄儿的挚受厚恩,只怕侄儿一生-世都报偿不尽……”

  又是安慰,又是欣愉的笑了,田寿长感叹的道:“你这孩子天性纯孝,心胸开阔,重情感,论道义,这又是和你爹-个模子铸出来的……老实说,这一辈子我们这两块老骨头也不想再成家了,便是亲儿子吧,也不见得比你更孝顺,倘日后你能成大器只要记得多把我们一对老东西侍候得体贴点,好好给我们送个终就是了。”

  卫浪云不由得心中一颤抖,哽咽的道:“二叔,你老怎的说这来了?”

  炯亮锐利的双眼中,这时似浮起了-片朦朦的雾气,田寿长用手轻抚着自己面颊上的黑色汗毛,显得那么冷淡,又那么悠远的道:“孩子,你二叔我一向嘻笑怒骂惯了,尤其对于外人更是狂放不羁,邪魔鬼道,看上去我像是又奸又刁,十足一个沽名钓誉之徒,其实,说起来,我真正的个性却是淡泊无比的,什么也看得开,什么也放得下——除了你这孩子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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