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两个蒙面人 [5]
司徒烈探头车外招呼了一声,马夫扬鞭一声叱喝,蹄声得得,车轮转动了。
司徒烈朝裹在毛毡中,随着车厢波动而微微起伏的施师爷的背影望着,心下不禁不安地想道:他真的病了吗?以他那一身纯厚的修为,怎会为寒风所侵?那么,他是伪装的?他又为什么要伪装?假如是伪装的,那也只冲着我一个人,为什么要在我面前伪装生病?他既嫌弃我,昨天可以不答应我同车,今天也可以先我而去,而他偏选了最笨的方法,让我上车后再表示对我这个老头子讨厌?
不,这样想有点怪异。
他,也许真的病了。
“施老弟,”司徒烈轻声喊着:“你病得厉害么,施老弟?”
施师爷一声不响,看样子好像已经睡去。
司徒烈不便再出声了,因为夜来奔波太久,他自己也有几分睡意,于是,司徒烈倚在篷壁上睡了。
等到司徒烈醒来时,他发觉马车似乎正停在一处林荫下,车前不远处好像有人在打着狂怒达于极点的哈哈,司徒烈忘其所以,本能地从车篷探身爬出车外。车外,那个戆直的黑皮车夫,正双手紧握马鞭,目不转睛地朝前面官道路心望着,由于心神专注,连司徒烈爬坐在他的身边他也未曾察觉。
司徒烈爬上马夫架车的高座,前面官道上发生的一切立即全部映入眼底。
司徒烈第一个想法是:劫镖!
原来前面簇成一堆的,正是昨晚一同落店的那批镖伙。这时,十几匹马拢成紧密的两排,那两个带头镖师,川中一龙和川中一虎双双控马和一个独身蒙面黑衣女子在镖货前约两丈远近的地面僵持着。
司徒烈迅速打量过去,发现那个黑衣女子身穿一套黑色紧身短打,外罩一袭黑衣披风,面罩黑纱,身后不远处有一匹纯黄镖马散缰低头啃着路边青草,黑衣女子叉手当路而立,披风一角隐隐凸起,好似撑着一支剑柄……司徒烈看到这里,不禁在心底暗呼道。:啊,迷娘,迷娘!
由于这一发现,司徒烈精神大振。
他暂时忘记了车厢中的施师爷,全心全意地注意着前面的发展。
这时,只见那个川中一龙在马背上哈哈大笑道:“女侠既不肯以真面目见示,又不认威武镖局这块招牌,送您敬仪您不受,向您借路您不给,在下兄弟俩已代敝局局主,也是在下家师双掌镇两川他老人家向女侠好话说尽,难道女侠要的竟是在下兄弟俩脖子上的这两颗不值钱的脑袋不成?哈……哈哈!”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川中一龙,这回你可猜对了!”
川中一虎闻言厉声道:“你凭什么?”
黑衣女侠冷冷地道:“凭的是子午谷口那个蔡姓农妇的清白!”
川中一虎突然为之口塞,川中一龙朝川中一虎眼角示意,二人双双下马,现出两副狰狞面孔,一步一步向黑衣女侠逼去,川中一龙一面向前欺近,一面狞笑着道:“女侠血口喷人,有何凭据?”
黑衣女侠悠闲地俯身从地面上捡起一根两尺来长的树枝,漫不经心地抚弄着,同时冷笑道:“两位师门祖传的淫风便是凭据。”
川中一虎和川中一龙齐声暴喝,四掌齐抡,活似两座巨塔起在空中,声势骇人地扑向黑衣女子当头。只见黑衣女子娇声一笑,一条娇小黑色身形冲天而起,空中一个闪展,手中树枝顺势划了一个圆圈,先后两声惨嚎,两颗头颅立即在血光中先后飞向官道两边的麦田!
司徒烈失惊道:好俊的剑法,好俊的身手!
所有的其他镖伙,一齐呆若木鸡。
黑衣女子轻轻飘落地面,连朝地下的尸体看也不看一眼,向一众挥挥手,冷冷地道:
“叫姓孙的老贼有账上青城算去,你们走吧。”
黑衣女子说完,竟朝司徒烈这座马车缓缓走来。
司徒烈身边的马夫,这时有如大梦初醒,在司徒烈耳边急急地道:“老爷子,那位雇车的大爷刚才在那边转弯处已经先走了,他吩咐小的送您老一人到华阴,车钱付过了,假如那位黑衣女侠等会儿问起来,那位大爷希望您老能说这车子是您老一人从前面镇上雇来的,噢噢,她来啦!”
司徒烈有意进一步认识迷娘,这时心生一计,等迷娘走近,故意惊叫一声,闭住真气,任由整个身躯从车座上卜通滚跌车下。
他听得迷娘向车夫不安地问道:“老大,是小女子刚才的举动吓坏了这位老伯么?”
车夫慌慌地道:“也许吧,女侠。”
“他老人家准备去哪儿?”
“华阴。”
“这两匹马跑得快不快?”
“还可以。”
“那么,抱他进车,把我那匹马拴在车后,我也是去华阴,路上由我来照顾他老人家吧!”
司徒烈任由马车夫抱进车厢。
车夫退出,迷娘随后钻进。迷娘进入不久,司徒烈立感腰背各处重穴上有一股柔和的气劲在轮流伸缩冲激,他明白迷娘正在为他隔空打穴活血,虽然他是伪装的,这时也觉得气劲指向之处,舒畅无比。
片刻之后,他听到迷娘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噫,心头一震,知道自己做的太过份,可能已经引起迷娘的疑窦,如不及时醒来,破绽就要出来了。于是,他轻唉一声,深深地吸进一口大气,长长地嘘出,然后挣得几挣,勉力坐起。
司徒烈睁开眼皮,迷娘就坐在他的正对面。
当司徒烈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之后,他,司徒烈,怔住了。
坐在司徒烈对面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四五,眼似荷露,眉若新月,直鼻薄唇,脸如鹅蛋的绝代佳人……天哪,司徒烈在心底惊呼道:“这就是迷娘?和武林三奇三老并称,被武林人物视为蛇蝎的青城迷娘?”
迷娘见司徒烈怔怔地瞪着她,不禁妩媚地一笑道:“老伯,害您受惊啦!”
司徒烈这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故意打了个冷战,喃喃地道:“世风日下,”道路不宁,老朽,唉,老矣!”
车厢微颠,马车起行了。
迷娘见司徒烈此等说法,不禁皱眉道:“老伯,您老难道怀疑小女子是剪径之徒?”
司徒烈连忙做了个失言的恐惧表示,双手齐摇道:“老朽之所谓不宁者,乃指女侠云称之子午谷事件也,女侠其误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