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缘定终身上昆仑 [4]
那冒名金钟儿的狄良,面容顿告失色,只瞪着两眼,呆立相向。
这时,忽听得岩洞深处,有人闷哼一声,音波荡漾,映得全洞皆鸣,嗡嗡震耳。
宇文杰不由暗自一惊,扭头一张,岩洞上首一座木榻上,坐着一个怪人。
只见他,一头银发,满脸虬髯,遮蔽得只露出两眼,炯炯发光,自膝盖以下,空空如也,似已受过刖刑。
那怪人一阵闷哼之后,随即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无故到此撒野,扰我静地,良儿,闪开……”
语音未尽,那怪人即猛扬右臂,向宇文杰,迎面拍出一掌。
狄良见状大惊,急声呼道:“师父,使不得……”
怪人闻言,方一怔神,倏见宇文杰抬臂外抖,以为他已出手还击,遂将收回的掌势,又全力推出。
那狄良,技由家传,轻功极好,他一旁出声相阻后,随使了一招黄莺穿柳,飞身穿向两人之间。
一把抱住怪人的右腕,接又说道:“那宇文大侠,是个好人,你不能伤他!”
那怪人见狄良突如其来,插身腕下,击出的一掌。无法收势,已一古脑全拍在他的身上,只惊得-声急呼,道:“孩子,你伤得怎样?”
狄良脸上充满恳祈神情,只仰望着师父,微微摇头。
怪人又不禁暗吃一惊,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他深自诧讶,刚才击出那凌厉无匹的一掌,不知怎的,被卸解得无影无形。
宇文杰见狄良适才那作为,认为他天良未泯,尚不失为是个好人,心头也颇感动,是以,对他所存的敌意,不觉又减去了几分,遂说道:“狄良,你只将盗去的东西,拿出来,算了!我决不究既往!”
那狄良闻言神色十分惶恐,扭回头来,又向师父扫了一眼之后,只是冲着宇文杰摇头不语。
宇文杰见状,心头十分诧异,料定其间,必有隐情,不然,那狄良神情,怎如此狼狈,惧不敢言。
那怪人一击无功,已知来人不可轻侮,遂沉声问道:“朋友,你今追逼小徒,究为何事,若不明言,要恕老夫无礼了。”
不料此言一出,又勾起了宇文杰的旧恨,乃厉声回道:“在下此来,就是为了那傅雨霞姑娘箱中的,那座虢国玉鼎一事,想你乃其授业严师,定必有个耳闻。”言下,颇有责其为师不严之意。
怪人闻言,大吃一惊,双手拢着头上的那蓬乱发,向后一抹。
两眼睁得像铜铃一般,精光暴射,冲着宇文杰,急声问道:“老弟,请问你从何而来?”
宇文杰见他如此变色急问,一收适才那副倨傲敌视神态,也不觉一怔,遂说道:“江陵。”
怪人又是一惊,问道:“可是专为此事?”
宇文杰只微一点头,并没作答。
那怪人又问道:“老弟,你适才所说,那成、傅两家,数条人命一事,与此究有何涉?”
宇文杰一手指着狄良,高声说道:“那玉鼎被他盗走后,成家已逼死姑娘傅雨霞,而尚未与姑娘成婚的那个名义丈夫成策,亦遭人杀害,你看这件事,他做的是否有悖天理呢?”
那怪人双手一落,神情黯然地垂下头去,似在寻思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幽幽一叹,说道:“那夤夜盗鼎一事,乃老夫所为,与小徒……无关。”言罢,又俯首深深呼了一口长气,内心似蕴有无限痛苦。
宇文杰不禁暗自诅咒,道:“你这厮,又在鬼话连篇,想瞒骗谁来,如此四肢不全的,怎能千里作贼?”
怪人又仰首说道:“适才听得小徒称呼,老弟,想你定是江南宇文杰了!”
宇文杰说道:“不敢当,正是在下。”
怪人至此,即回手身后一摸,取出一件东西,托在掌中,向前一递,说道:“老弟,玉鼎在此,请拿去,劳驾转交傅家,以了老夫一件心事。”
宇文杰见此玉鼎,果与翁一苇给他看的那个,一般无二,心头一阵茫然,猜不透他师徒二人,在弄什么玄虚。
深恐其中有诈,一时踌躇,不敢贸然来接。
狄良已会其意,即从中取过玉鼎,回身双手向上一捧,说道:“宇文大侠,收下吧,请看看,这是否原物?”
宇文杰接过手中,拔成两截一看,见鼎中蝌文成篇,料定不会有假,遂又将它复原,急声说道:“请问老前辈,尊姓大名,在下对这盗鼎还鼎一事,实感惶惑,可否明白赐教,以释怀疑?”
怪人伸手向岩壁下的木凳一让,说道:“老弟请坐,说来话长,当从容奉告……”
他俟宇文杰落坐后,接又说道:“老夫申不敏,乃崆峒门下,中央嫡派,第十三代第二弟子。说来此鼎,原系本门之物,不知如何,落入武当名宿,冲霄剑客傅九公之手,掌门人遂责成老夫,设法将此鼎收回。但因武当之与崆峒,虽然门派各别,彼此究属同道,是以,不愿向之破脸明索,乃使小徒,化名潜伏傅家,坐探此鼎下落。嗣获得确讯后,老夫始亲赴江陵,虽已将之取回,但因此,反将本门的‘天马行空’金牌律令遗失了,实属得不偿失。又不料此鼎原系一对,今只有一只,料失其本来价值,掌门人以老夫未能完成此行任务事小,而遗失了本门的金牌律令事大,卒依门规,刖去双足,逐出门墙,唉!人生无常,真乃浮生若梦,追怀往事,恍如一场南柯……”
言下,复唏嘘不已。
宇文杰心下明白,遂由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托在掌中,说道:“老前辈,你所遗失的,可是这个?”
那申不敏就他掌中,盯眼瞧去,不禁神情一振,惊喜交集,急声问道:“此金牌,系于何处获得?”
宇文杰说道:“既是老前辈之物,理应奉还。”
说毕,双手捧着向前一递。
申不敏接过金牌,不知他是睹物伤情,还是另有所感,只见他俯首盯在掌中,神色复现黯伤,一时愀然无语。
宇文杰不由一怔,说道:“现已物归原主,珠还合浦,不悉老前辈,还有何不悦,请道其详?”
申不敏面带一阵惨笑,说道:“金牌之能失而复得,深荷大力玉成,老夫铭感犹恐无及,怎敢有所不悦。不过,我已被逐,此物即须缴还本门,届时,掌门人亦难辞操事过切,与滥施峻刑之咎,是以,老夫睹物有感物有感,不觉忧形于色,别无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