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绝情出走 [5]
游天香颤着声音道:“你倒是说说看。”
凌云峰庄容道:“我比你大了十几岁,既不英俊潇洒,也不懂得温柔体贴,完全不是你心目中的对象,惟一令你感兴趣的是我的地位,其次是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不嫁我,不知有多少被你抛弃的男人与妒忌的妻子要杀死你,天香,我不知你是否真正爱过,但我知道你对男人只有征服的优越感,凭着你的美丽,专门向一些恩爱的夫妇与情侣挑战,用尽一切的手段去破坏他们。”
游天香全身发抖,冷冷地道:“放开我。”
凌云峰将手放开了道:“你好好地想一下。”
游天香脸容转厉道:“凌云峰,我倒想问你一句,你既然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娶我?”
凌云峰道:“你希望知道?说出来你会很伤心,我所以娶你的原因,不是为了你的姿容而是一个条件。”
游天香怔然问道:“条件,什么条件?”
凌云峰道:“跟金枪王老英雄相约的条件,王老英雄封枪归隐,将使林领袖的担子交给我时,惟一的条件就是娶你为妻,约束你的行为,使你不再去破坏别人。”
游天香怒道:“王老头儿简直莫名其妙。”
凌云峰道:“王老英雄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他负有照顾你的责任,却又因为忙于武林的事,无暇好好管束你,才把这个责任交给我,如果不是王老英雄在暗中为你周旋解脱,你那样胡闹,早就被人杀死了。”
游天香冷笑一声道:“那我倒是得好好感谢这位情深义重的世伯才对,我一直不知道他这么关心我。”
凌云峰道:“你是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叫我娶你,使你变成凌云别庄的女主人,你就是不被人杀死,也会沦入邪道,因为正派人士,对你已畏如蛇蝎,避之惟恐不及,谁也不敢去招惹你了。”
游天香混身抖得像口筛箩,咬着牙齿道:“凌云峰,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些,使我明白了自己是个多么罪大恶极的人,也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
凌云峰道:“不必客气,我既然娶了你,就有义务要保护你,只是你已为人母,也有义务来教导这两个孩子,因此我希望你能好好约束一下自己,你已不再年轻了。”
游天香沉声道:“是的,我要回房去照照镜子,数数我脸上的皱纹,然后我再出来告诉你我是多么后悔。”
说完她一转身就走了。
席上五个人一阵默然。
最后晏小倩才道:“凌庄主,你对游大姐太残忍了,多年的夫妇……”
凌云峰一叹道:“钱夫人,你是身历其境的人,我不怕你笑话才说出这番内情,你应该知道我的苦衷。”
晏小倩道:“游大姐早年也许活跃了一点,但也不能全怪她,那些男人用情不专也该杀。”
说得钱斯同低下了头。
凌云峰却道:“我无权责人,只好责备天香,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凌美美道:“爹!您最不该就是说娘老了,娘最忌讳这一点,她一向以姿容自负,每天对镜,大半的时间在找头上的白发摘下来,她是永远不承认自己衰老的。”
凌云峰叹道;“我跟她同居一室,还会不知道吗?虽然她梳妆的时候从不给我看见,但怎能瞒得了我,我特别要告诉她这一点,就是希望她收收心。”
凌芳芳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云峰沉吟片刻才黯然道:“芳芳、美美你们不是小孩子了,对娘的行动也比我清楚,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凌芳芳道:“我不知道,爹是什么意思?”
“这一两年来,她变得好动了,经常出去逼马狩猎,而且每次都要你们的师哥作陪。”
凌美美忙道;“爹,您不该这样想的……”
凌云峰苦笑道:“我何尝希望这样想,但我知道她太清楚,她倒不是心有邪念,只是不肯服老,始终想在男人面前表现她的美丽与魅力而已。”
凌美美道:“可是几位师哥……”
凌云峰道:“几位师哥是我最信任的弟子,对她只有尊敬,正因为他们态度太拘谨,不能满足她的虚荣心,所以她才静极思动,每次我有酬酢,她一定要跟着去,而且每到一处,一定要我陪着去拜访旧日的相识,我知道她的心意,实在怕她再惹起麻烦,总是严词拒绝了,因此出门一次就吵一次,你们该是知道的吧?”
二女默然无语。
凌云峰又道:“只有上次到扬州,她要去拜访钱伯伯,我没有反对,钱伯伯跟你娘认识在先,是惟一没被你娘拆散的一对夫妇,我对他们具有十分信心,也想借此给她一点刺激,打消她的虚荣心,哪知竟扑了空,所以这次我听说钱伯伯夫妇莅临,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钱斯同讪然道:“凌兄,我们一来反而导致你们夫妇失和,早知如此,倒不如不来了。”
凌云峰道:“这与二位无关,事情迟早总要爆发的,二位不来,我还没有勇气,真等到她闹出什么笑话,我更对不住人了,所以我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
晏小倩黯然片刻才道:“游大姐是个很任性的人,凌庄主刚才对她的打击太重了,只怕她受不了。”
凌云峰道:“她必须接受,到了这把年纪,还要梦想年轻时的幼稚行为,我不能再原谅她了,我自己不在乎丢人,但为了两个孩子,我不能叫她们蒙羞见不得人。”
正说着,忽然一个中年人闯进来道:“启禀庄主,夫人带了兵器,骑了马,一个人出庄去了。”
凌云峰听了虽然神色微微动了一下,但仍矜持地道:“随她去好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丢了不成?”
那中年人顿了一顿才道:“夫人这次出去神色很不好看,纪侠非才问了她一声,就挨了她一鞭子。”
凌云峰哼了一声道:“这岂不是莫名其妙了吗?自己心里不高兴,拿晚辈出气,哪里像个做长辈的样子。”
晏小倩道:“凌庄主,你还是出去追她回来的好。”
凌云峰愠然道:“这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她有一半的份,她爱出去就出去,爱回来就回来。”
钱斯同赔笑道:“凌兄,我们虽是初次见面,可听了凌兄的谈话后,知道凌兄是个性情中人,因此兄弟有句斗胆的话,今天凌兄对嫂夫人是过分一点。”
凌云峰道:“她做得出来,我还不能说吗?钱兄,我跟天香做几十年的夫妇,对她的了解太深了,她所以要出走,倒不是为了我说她的什么,因为她平常对我什么话都说,甚至把婚前的一切交往,都拿来对我夸耀,她以为她嫁了我,是我的荣耀,天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的,因此知道我只是为了受人之托而娶她时,自然很生气,但我不能因为她生气而永远屈就她。”
晏小倩想想才道:“凌庄主,你这些话应该早点告诉她的,这样或许能使她改变一下,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的习性已根深蒂固了,明知她已不可能改变了,何苦刺激她。”
凌云峰一叹道:“钱夫人,这些年来,我暗中为她所尽的努力,她何尝不知道,如果她有一分良心,也应该改变了,正因为她最近的行为,使我了解她是不可能改变了,为了使孩子们不再受她的影响,我才决心把话说明了,我对她早已灰心了,因此我绝不会去追她,何况我去了她也不会回来,何苦自讨没趣呢!”
凌芳芳道:“对了,娘是不会回来了,早先她以为已经征服了爹的感情,还有一分虚荣的满足把她留下,现在连这一点都失去了,她又何必留下呢!”
那中年人道:“小姐,你不能这样说夫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如何,她总是你的母亲。”
凌芳芳道:“尤叔叔,我并不是说娘的坏话,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娘在平时对我们的谈话中很露骨地表示,她对爹并没有感情,完全是为了爹在武林中的地位才使她留在凌云别庄做这个女主人。”
凌云峰忙道:“你们听听,哪一个母亲对儿女还说过这种话的,这能怪我们对她太过分吗?”
凌芳芳看了父亲一眼才道:“以前我们怕爹听了伤心,再者也以为爹是深爱着娘的,一直不敢说出来,今天听爹说了那番话,才知道爹心里的想法,把事情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了,我不能说娘的不是,但觉得不必再去追她了。”
凌美美也道:“不管娘做了些什么,我们不会忘记她是我们的母亲,但是我也同意姐姐的说法,娘对这个家已一无可恋,谁也无法再去把她追回来。”
钱斯同长叹一声道:“凌夫人的种种我不便置评,可是现在必须把她追回来,甚至于用强迫的方法也事在必行。”
凌云峰微感奇怪地道:“为什么呢?她去意已坚,强迫她回来又有什么用,她随时都会再走的!”
钱斯同望望那个中年人,似乎有所顾忌。
凌云峰道:“钱兄有话尽管说好了,这位尤新贵是我最亲近的弟兄,我家的事也全部清楚,我们可以说是一家人!”
尤新贵忙道:“那是庄主抬爱,小的可不敢当!”
凌云峰道:“新贵!你不必拘礼了,钱兄夫妇又不是外人,我们别拿出外面那一套,几十年来,你一直是我最忠实的助手,是你要当这个总管,我可没要求你!”
尤新贵低头道:“庄主可以这样想,小的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从小的祖上开始就一直侍候着……”
凌芳芳笑道:“尤叔叔,您别客气了,我们可一直拿您当长辈看待,以我们两家的情谊,说这些就生分了!”
尤新贵仍然含笑道:“尊卑主仆之分绝不能乱,对你们我或许可以端端架子,对庄主绝不行,世仆就是世仆,这是几十年传下来的规矩,承庄主抬爱,把一切都交给我管,没有拿我当下人看待,但我自己应该守住本分,否则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