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解 四 [2]
奉承他人多,衔恨他的人也更多。
有一天,郭解又出去了,郭大娘子则因为门人猎得一头鹿作为孝敬献给她,郭大娘子为了感激白秋君对郭祥的教诲,特别奉准罗东扬与白秋君夫妇来煮酒尝新,正吃到高兴头上,郭祥胸前滴着血冲了进来。
郭大娘子连忙问道:“祥儿!发生了什么事?”
郭祥道:“外面来了个汉子要找爹寻仇,刺了我一刀。”
罗东扬最暴躁,跳起来道:“你打不过人家?”
郭祥看了白秋君一眼道:“孙儿不敢还手。”
罗东扬一怒拍桌子叫道:“岂有此理,秋君,我不知道你跟翁伯两个人是怎么教的,把孩子教成个窝囊废了。”
叫着已跳了出去,白秋君连忙跟出,那汉子又刺倒一个人,持刀冲了进来,刚好迎上了罗东扬,那汉子一言不发,持刀迳刺,罗东扬随手一招,就把他给抛了出去,可是那汉子武功颇有根底,滚身之际,扬手就是六枝飞刀,罗东扬一来是上了年纪,二来是酒喝多了,身子未免僵硬,躲过了几刀,却被一柄飞刀刺中了肩膊。
白秋君见那汉子跳起来又要行凶,忍不住上前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跟他对搏起来。
那汉子虽然凶猛,可是白秋君这几年不但从事文学的深造,武功也浸淫更深,五六个照面后,他已经劈手夺下了对方的刀子,反手一掌,击中了他的顶门,将他击昏了过去,罗东扬恨极了,抢过刀子就要砍下去。
白秋君连忙拦住了,道:“老伯,问问他是为了什么?”
罗东扬怒道:“还要问他什么?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在这儿已经杀了一个人,要他抵命也不为过。”
这时郭解的弟子们也闻讯赶来,有两个是在有司当捕快的,一见了就道:“罗老爷子,这个人交给我们好了。”
白秋君问道:“你们认得他?”
那门人叫徐超,连忙道:“白大侠!我认得他,他是泰山的盗魁杨二金,犯案累累,到处都要抓他,他的哥哥杨大金更是罪大恶极,除了抢掠之外,还好奸淫良家妇女,去年被郭爷剪除了,想不到他又敢到这儿来行凶。”
白秋君皱皱眉道:“既然他是个盗贼,又在这儿行凶杀人,就交给你送到官府去办吧。”
徐超连忙恭应道:“是的,就是官府不办他死罪,我们也饶不了他,他竟敢杀死我们一个弟兄,又伤了郭师弟。”
郭祥已裹好了伤出来,他受了白秋君几年教导,气质变化了不少,连忙上前道:“徐大哥,他杀了人,自然有官府去定他的罪,你们却不能私刑拷打他。”
杨二金已经醒了过来,大声叫吼道:“老子杀人犯罪,郭解杀死我兄长怎么没有罪,老子被你们抓住了,技不如人没话说,可是你们等着好了,杨家有十个弟兄,迟早会来找你们报仇的,看你们是否杀得尽。”
几个人已经把杨二金捆了起来,徐超踢了他一脚骂道:“你还敢发横,迟早有你受的。”
杨二金一口唾-吐了过去,喷了徐超一脸,哈哈大笑道:“老子敢来拼命,还怕你们这批王八旦不成。”
徐超怒极又要打他,拳头伸出来,却被白秋君伸手挡住了:“郭祥,这个人横得很,你徐大哥恐怕架不住他,你帮着他送到官府去,同时留在那里看着他等你父回来。”
郭祥明白了白秋君的意思,连忙道:“是!弟子遵命!”
罗东扬道:“祥儿受了伤,你怎么还要他去?”
郭祥道:“罗爷爷,孙儿只是受了点轻伤,不要紧的,我得去看着他,如果叫他跑了,恐怕更麻烦。”
说着催促徐超把人押走了,郭大娘子等他们进去,连忙找出药来给罗东扬治伤,同时又叫人把砍死了的门人抬去收殓,忙过一阵才叹道:“我就担心这种事,想不到今天果然发生了,白叔叔,祥儿压得住吗?”
白秋君道:“没问题,祥儿的功夫比他扎实。”
罗东扬道:“那为什么还叫他刺了一刀?”
白秋君道:“那一定只以为他来寻仇的,想找他问问清楚,不留神才遭暗算,老伯的肩上伤势怎么样?”
罗东扬道:“不要紧的,一点小伤而已,我老头子真是不中用了,连一个小毛贼都摆不平。”
白秋君道:“老伯是豪侠胸怀,那里会想到他暗算呢。”
罗东扬一叹道:“不!我还是老了,否则那几口飞刀算得了什么!唉,美人名将,都是不能在人间见白头的。”
言下无限落寞,郭大娘子道:“所以我很担心翁伯,他这几年还撑得住,将来总有老的一天,那时只有任人宰割了,白叔叔,我真感谢你对祥儿的教诲,使他变了个人。”
罗东扬道:“唉!挨了人家一刀不还手,还要感谢吗?”
郭大娘子居然笑了起来道:“是的,至少他将来可以不必担心有人会上门寻仇,祥儿这一刀是他老子欠的债,祥儿受了白叔叔的教诲,我们的孙子就不会挨这一刀了。”
罗东扬嗅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心中是不服气,但他自己今天肩上的这一飞刀,使他闭口了。
英雄一世,垂老受挫于肖小,这是游侠的悲哀,窈娘最了解他的心意,轻轻一笑道:
“老爷子,您别泄气了,当游侠能活到您这一把年纪的有几个人,还不是归功于您封剑得早,所以您必须承认郭大嫂与白秋君的想法是对的。”
郭大娘子道:“翁伯当年把局面闹得太大了,弄得现在想收场都不可能,他最羡慕的就是您老爷子。”
罗东扬只得苦笑一声道:“临老还挨了一刀,有什么可羡慕的,你们别拿我老头子寻开心了。”
窈娘道:“谁叫您逞强出头的,有秋君在,您大可来个袖手不管,八十老翁还不服老,您怪得谁来。”
罗东扬被她说得笑了起来,大家也跟着他笑了,虽然一片笑声,但每个人的心头却都是十分沉重的。
郭解在第二天回来,问明白经过,又问明被杀死的门人是一个族中叫小乙的孤儿,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也没有成家,才苦笑一声道:“幸亏是他,否则我这一趟赚来的外快就不够花费了,恤死万不能薄,官中的打点少了又不行。”
说着解下背的包袱,取出一小块金子道:“娘子,这块金子可以给小乙好好地修座坟,以后祭扫时,叫祥儿到他坟上去磕个头,替我这老子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