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
疑念未已,忽见罗侯神君站将起来,道:
“若是老夫两眼未花,尊驾该是关外五龙山‘镇远侯’薛逸民门下?”
紫衣文士心头一惊,脸上神色如故,笑道:
“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足迹少履江南,神君能以一言判定在下出身门户,足见高明!
足见高明!”
罗侯神君倏然变色,阴声道:
“那也不比阁下狗鼠逾墙之技高明多少。”
紫衣文士朗声—笑,道:
“狗鼠之技,趁虚蹈隙,虽含兵家之理,却当不得高明二字,倒是神君爪牙,日处优涯、没有什么大用了。”
这两人唇枪舌剑,各展损人之技,隐隐之中,火药气味极是浓重,华堂内刹那沉寂下来。
云震不禁暗暗忖道:罗侯宫的爪牙往来巡梭,紧张万分,原来是拦截这位什么“镇远侯”
薛逸民门下。但不知“镇远侯”究竟是何等样人,又如何与罗侯神君结下仇怨?
他留神观察紫衣文士,觉得紫衣文士虽是利嘴薄舌,却不失是个方正直之人,尤其是,面对罗侯神君这等魔头,居然谈笑自若,毫不慌忙,而且词锋锐利,绝不相让,这份胆气,这份魄力,云震倒是衷心佩服!
要知云震也是极端正直之人,但他过于宽厚仁恕,虽是面对恶魔,满腔怒火,也不会逞口舌之利,出门损人,这紫衣文士却是毫无顾忌,倒也算是替他出出怨气了。
罗侯神君果然经不起一再撩拨,只见他脸色一沉,喝道:
“黄口孺子,尖嘴利舌,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说!薛逸民来了没有?”
紫衣文士不动声色,道:
“垂垂老朽,昏溃无能,用不着劳动家祖鹤驾。”
罗侯神君须发皆张,目中神芒暴射,右手已自提上桌面,眼见就将发难,那紫衣文士忽然目光一愣,沉声喝道:
“丁振魁,这里是金陵王府,不是你罗侯魔宫,你要知情识趣,莫要贻笑大方。”
他说的乃是实情,罗侯神君全身一震,这等时机,他正欲拉拢金陵王,怎能在金陵王府与人动手?但他岂有容人之量,一怔过后,随即冷声道:
“也罢!说个时地,老夫要替薛逸民教训于你。”
紫衣文士道:
“在下入关,目的就是找你,你若不将先父一段公案交代明白,上天入地,在下也不会放松于你,时地你说吧!”
罗侯神君咬咬牙,说道:
“明晚三更,钟山之巅,老夫等你。”
紫衣文士道:
“在下准时候教。”
罗侯神君一声冷哼,悻悻坐了下去,一场风雨,就此云消雾散,大大地出于群豪意料之外。
但群豪却也知道了两桩事。第一:罗侯神君本名叫做丁振魁。第二:罗侯神君与眼下这位紫衣文士似有杀父之仇,明夜三更,在钟山之峰,将有一场武林罕见的血腥之争。
紫衣文士忽又转向罗侯公子,道:
“在下与令师相约,本不关你的事,贵公子为何发起呆来?莫非改变了主意,对云公子练过‘罗侯心法’一事,不予追究了?”
罗侯公子看似儒雅,但此刻面对紫衣文士,却是仓仓促促,气焰一落千丈,空有满腕怒火,却不知如何发泄。
云震暗忖道,这人言词犀利,立场恍恍惚惚,此刻又似唯恐天下不乱,不知他究竟存着什么心?
忽听罗侯公子峻声道:
“云震,‘罗侯心法’落于何人之手,你说是不说?”
云震一惊,忖道:他果真向我发起狠来了。
心中不齿,口中淡然道:
“出卖旁人之事,云某不屑为。”
罗侯公子怒喝道:
“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震忽觉无比厌恶,怒目道:
“云某敬你年长,处处容忍,若是认为云某可欺,那你错了。”
罗侯公子道:
“本宫提醒你一句,罗侯宫惩治门下手法,殊非常人所能忍受……”
云震截口冷声道:
“罗侯宫凶名在外,那手法云某早已领教过,当年云某身负重伤,你散去我一身功力,又点断云某‘厥阴心经’,断言云某只有一十三日好活,如何如何……”
一声怒吼,截断话头,罗侯公子身形一晃,倏地扑了过来,健腕一挥,劲风急袭,呼地一掌,向云震胸口拍去。
他恼羞成怒,身法快捷,掌势极为凌厉,云震马步微挫,横拳猛捣,直往对方手腕撞去,冷声道:
“你早该出手了。”
罗侯公子冷冷一哼,眼见云震拳劲如山,若不撒招,手腕势必被他一拳撞断,当下右掌一翻,抓向云震肘骨,左掌快如电光石火,突然击了过去。
这两掌连环进发,使得天衣无缝,端的是江湖少见。
云震见他左掌击到,立即吸腹含胸,左拳一晃,往他有腕砸去。
罗侯公子耸然动容,暗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小子武功博杂,进展快速,假以时日,定成大害……
心念未已,杀气大盛,掌势疾变,一招“天动地摇”,霍然拍击过去。
这招“天动地摇”,乃是“天辟神掌”中三大厉害杀手之一,罗侯公子与张铸魂齐名,数十年功力,岂同小可,这时存心毙敌,一掌击出,势若奔雷掣电,锐不可当。
云震夷然无惧,左臂一穿一扭,骈掌如刀,当横砍去,右拳倏然由肘下穿出,一招“黑虎偷心”,猛击对方丹田。
这是两败俱伤的招式,云震但凭锐气,威猛殊不可挡,罗侯公子大吃一惊,急向一旁闪去,喝道:
“小子不要命了?”
云震冷哼道:
“要命就别动武。”
欺身进击,双掌齐齐攻去。
转眼间,二人拳掌翻滚,对拆了一十九招。
两人出手之快,目不暇接,攻拒之间,奇奥绝伦。云震那膘悍威猛的气势,看得罗侯神君悚然动容,只见他手捋须髯,目瞪口呆,也不知是忧是惊,紫衣文士虽然气度从容,这时也不觉站起身来,目光凝注,愣在当地。
华堂内不下八十余人,此刻是鸦雀无声,除却劲风呼啸,几乎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