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 - [上官鼎]

第五章 海上之战 [5]

  “老人家,你会弹吗?”

  青狼老人脸上忽然闪过一抹奇异的表情,虽然夜色昏暗,但仍可看得出来,只听他唏嘘地叹道:

  “三十年前,我号称‘琵琶秀士’,后来我丢开了这玩意儿,才跟这些青狼结了不解之缘……”

  “唉,三十年来,这些狼崽子越生越多,真闹得我欲罢不能,虽然我自号笑老人,可是武林中却仍旧在我名字上,冠以‘青狼’两字……小古,我真想在我死之前,听到人们叫我‘琵琶秀士’,哪怕是‘琵琶老人’也好!”

  古沛心道:

  “那么,我的心愿可以了却了!”但是他仍有些不信,递过琵琶,道:

  “老人家,你弹一曲我听听。”

  青狼老人将琵琶接到手里,抚安了一阵,不住低声赞美道:

  “好琵琶!好琵琶!……”

  古沛等了半天,不由按耐不住,大叫一声:“老人家!”

  青狼老人“嗯”了一声,仍是贪恋地审视着那只琵琶,古沛不耐烦地说道:

  “我叫你弹一曲我听听……”

  青狼老人应了一声,只见他伸出五指,在弦上轻轻地拨了一拨,发出了一阵清脆而扬越的声音,他又叫了一声:“好琵琶!”

  然后,他席地而坐,望了望古沛,脸上流露着似虔诚,又似肃穆的神情,古沛身不由己地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听到几个高低不一,却十分和谐的音节,随即,他就被一连串极美极轻快的乐曲所沉醉。

  几乎是十分惊讶地,他瞪大了一双星目,望着青狼老人,望着他那留着长指甲的手指,在琵琶的弦上,熟练地轻挑漫拢,配合另一只上下挪动的手,乐曲像是高山出涡潺潺细流的清泉,流着,流着……

  古沛耳熟能详的,是佛门中青罄木鱼之类的法器,他显然对这只琵琶,能奏弄出如此繁复的曲调而奇诧……

  乐曲终于无了调,他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愁云惨雾之中,仿佛是置身于风雨飘摇之中,他未经人世,不识哀愁的滋味,但,他好像在心的深处,也升起了一阵怅惘的情绪,淡淡的……

  他忘记了周遭的狼,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但乐曲的忧然而止,迫使他重回到现实,他望了望青狼老人,羡慕而佩服地说道:

  “老人家,你弹得真好……”

  青狼老人废然长叹,道:

  “唉……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与它阔别了三十年之久,指法已不若先前熟练了。”

  他漠视遥遥的天,那里是一片漆黑,有寥落的星,微弱地闪烁着,半晌之后,只听他沉声道:

  “小古,这一曲正写尽了老夫的一生……始而充满了喜悦,继而又充满了怆沛惆怅,那未来的为何呢?”

  “你看,天空一片黑茫茫的,几颗寥落的星,又给我们什么先示?”

  他忘了他的另一个名字……“笑老人”,因为他没有笑,只是叹息,往日,他以苍迈的笑声,抒发满怀惆怅。

  如今,他奏弄了阔别三十年的琵琶,想起了逝去的年华,已成追忆的往事,他无法隐藏他的情感了。

  青狼老人抚着琵琶,沉思良久后,忽地说道:

  “你陪我到三毒的庄院去巡视一遍,好吗?”

  古沛没有应声,青狼老人又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韭山岛很适我的青狼,也免得它们再去惊骇武林中人,所以我才把三独那厮赶去……我要去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一样活着的东西。”

  古沛道:

  “三毒神君假如没有留下一样的东西的话,他可也没带走一样活着的东西,即使是人……”

  青狼老人闻言一愣,古沛接道:

  “在我跟他作‘海上之战’时,司徒悠悠跟濮勋占据了他的楼船,已经把他的手下全杀了。”

  青狼老人得知原委之后,“哦”了一声,道:

  “自然,我也不能教他留下一样活的东西!”

  说着,手提琵琶,迈步走进大门。

  古沛陪着青狼老人,在三独神君的庄院之中,细细地巡视着,最后,来到一座矮楼楼前。

  他们听到有一阵发出于人的痛苦的呻吟之声,青狼老人面色一沉,愤然地说道:

  “这厮!鸡犬都带去了,居然还留下一个活人来烦我的手脚……”

  说着,晃肩便往矮楼中走去。

  古沛一把扯住他,镇定冷静地说道:

  “老人家,三毒连鸡犬都带走了,何以却留下一个活人?莫中了人家的道儿。”

  青狼老人冷笑道:

  “嘿嘿……我青狼老人岂能轻便着了别人的道儿的呢?”一伸手便震开了矮楼之门,他们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半晌,只听呻吟之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师弟……是……师弟吗?”

  青狼老人心道:

  “原来这厮,还不知道三独已经离岛远遁了……”因此,他要杀此人之心,不由大为消减。

  那人等了半晌,又断断续续地道:

  “师弟……你……你别折磨我啦……我是……是不会说出来……的!我只求速死……去与岛主说吧……”

  青狼老人与古沛听了这番话,同是心下一动,这时,却又听那人急促地叫道:

  “师弟……师弟!”

  古沛见他叫得甚是迫急,遂道:

  “我们可不是你的师弟,你是什么人?”

  那人忽地一声惊叫,然后急喘地说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这里……这里是岛主的行刑之室……连门人子弟都不准擅至……”

  “你们是……是怎么来的?快……快走吧……否则,被岛主手下之人发现……你……你们可就惨了!”

  青狼老人“哼”了一声,道:

  “岛主?我就是这韭山岛主……三独那厮,他又是什么东西?”

  那人一阵喘息,抖抖颤颤地说道:

  “你……你们是什么人?”

  言词之间,充满了害怕恐惧。

  古沛迈前一步,朗声说道:

  “这位老人家,就是青狼老人,我姓古,那先前的岛主三毒神君,已经被我们打跑了,这岛上只剩下你一个人没带走……”

  那人在黑暗中舒了一口气,这才道:

  “青狼老人?莫非十七年前,龙门峡独斗九大门派掌门人,掌毙峨嵋高手康叔夜的青狼老人?……”

  青狼老人又“哼”了一声,沉然应道:

  “正是。”

  那人无力地惊叫一声,这叫声里却仍然充斥着恐惧与诧异。

  古沛听了那人说出青狼老人十七年前往事,这才恍然大悟,心道:

  “怪不得适才,他对我不知青狼老人之名,感到忿怒,原来他竟是个曾经睥睨武林的人物……”

  只听那人又道:

  “青狼……青老前辈,古小侠,恕我不能起来见礼,我床头有一盏油灯,烦古小侠点一点好吗?……”

  古沛初下江湖,是故武林中人应用之物,他却一件都无,那人要他点灯,却令他十分作难:“点灯?我那来的火?……”

  青狼老人不愧是个前辈人物,自身边摸出火折,晃燃递到古沛的手里。

  这火折微弱的光,照着空空洞洞的屋子,古沛拿着火折,一面走,一面打量着。

  只见室内到处悬着的是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器械,古沛对这些器械,以前虽没见过,却也看得出是恶毒的刑器。

  室中放着一张木榻,榻上隐约地可以看见躺着一个人,于是他持着火折,向那张长榻走去。

  青狼老人忽地叫了一声:“小古……”

  古沛止步回头,只见青狼老人又道:

  “这厮内力虚散,活也活不到几天了,不须多费手脚,我早些送他上路吧!”

  说着,古沛只觉手中火折连闪,一股沉猛的内劲,卷向那张木榻!

  古沛义愤膺胸,猛喝一声:“且慢!”单臂一挥,竟展开“金佛罡”绝顶禅功,向青狼老人的掌劲兜袭而去……

  一声大震,只听室门“轧轧”一阵异响,同时,又听青狼老人的闷哼之声,室中除簌簌的屋顶落尘之声外,又归于沉寂……

  古沛闪身屋顶,小心地等待青狼老人的还击。

  但是没有,青狼老人早已被他突然的“金佛罡”,逼出矮楼之外,这时,他正在潜神运功调息呢……

  半晌之后,古沛闪身来至那木榻之前,晃亮了火折,点上那榻头的油灯……

  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照出一切。

  他看到的,是一个枯瘦,干黑,乱发,双目深陷的人,被活生生钉在那木榻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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