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2]
段锦听见雷伽音这样一说;禁不住一股凉气直透心头,暗想这番僧不是好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可以做出来,自己切不要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他再也没心追逐雷伽音了,立即跑出树林,向东贤里村直跑回去,沿路上但觉得阵阵心惊肉跳,展云帆的家在东贤里村最隐僻的一个角落里,茅屋两椽,绕以竹篱,环境十分幽静,门虽设而常关,段锦一口气跑到竹篱前,看见竹篱的间格夹着两条血淋淋的人腿,不禁顿足叫道:“不好,我中了贼子的奸计!”
他一个飞身跳入篱笆,刚才踏入屋门,便嗅着一股血腥气味,直攻鼻孔,越发明白展母已经凶多吉少,果然不出所料,他一眼看见草堂的破旧木桌上,摆了两条血淋淋的臂膀,段锦心惊胆战,高声叫道:“伯母,伯母!展伯母!”不见沈氏应声,连忙一掀门市,抢入卧房,映入自己眼帘的,竟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景象!
沈氏的尸身平放在床上,没了四肢,没了脑袋,只一段光秃秃的人体,尸首的颈腔里,插了一根竹签,竹签上用火漆不知画了些怎样的符箓,四肢断处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半张木榻,泥墙上也嵌着两只清晰分明的血掌印,血还不曾凝干,室中苍蝇乱飞。
段锦再抬头向屋顶着时,沈氏那颗脑袋却高高的吊在屋顶正梁上,头发散了开来,发尾打了一个活结,段锦虽然胆大,也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他突然发疯也似的由屋里直冲出来,奔向东贤里村庄口,刚才跑出村口半里多路,迎面一架骡车,辘辘而来,车上坐着的正是展秀才和自己师父玉洞真人,玉洞真人还跨着车辕赴骡子,段锦张臂猛扑过去。高声叫道:“师父!迟了迟了!展伯母被番和尚害死了!”
车上两人听了段锦这几句话,不啻晴天霹雳,玉洞真人停了车子,展云帆由车里跳了出来,问段锦道:“段兄,你这句话是真是假,我母亲真个被番和尚杀了吗?”
段锦见他两眼的泪象断线珍珠般由眼眶里流下来,不忍说他母亲被肢解惨死的情况了,茫然点了点头,王洞真人顿足道:“咳,你这人真是粗心人意!”段锦还要解说自己中了番僧调虎高山计的经过,展云帆已经失魂落魄般向村里走去,他一阵风般冲入屋门,掀开门市,看见了自己母亲的情形,只哭喊了一个娘字,一口气透不过来,扑通一声,便自倒在地广,晕死过去!
玉洞真人看见番僧惨杀无辜的凶残手段,也不禁毛发俱竖,沉声说道:“无量寿佛,真个得了!清平宇内,浩荡乾坤,居然有这样灭绝人性的凶徒,贫道纵然心如止水,也要再开杀戒了,徒儿过去,把展相公救醒来吧!”
段锦赶忙由地上扶起展云帆,抱他返回他本人的卧室里。捉胸推背,把展秀才救醒,展云帆大哭不止,这边玉洞真人却收拾了展母的残余肢体和尸身,放在一堆,然后由颈腔里拔出竹签来,只见那支竹签长约尺半,阔约两指,竹签的两面用火漆描了几行藏文,玉洞真人目近常来往川藏一带,认得西藏文字,只见竹签上写的是“展云帆冒读吾神,泄漏机密,杀其母以示仿,展本人不久亦服天诛。”另一面写的是川边双怪敬白。玉洞真人把竹签收起来,将一床染血的被褥包了碎肢残体,提到屋后的荒地去,拿丁一柄锄头,挖个大洞,把展母尸身埋葬了,然后培平泥土,这时候展云帆哭得如痴如醉,玉洞真人看见窗外天色还不曾黑,便向段锦说道:“徒儿,不必逗留在这里了,带展秀才离开这伤心地到昆明去吧?”
段锦答应一声,把展云帆兜在背后,倒扣屋门,师徒两人走出村口,和展云帆一同上了雇来的骡车,蹄声得得一路滚滚奔驰,到达昆明城时,已经是万家灯火齐亮的时分了!
原来玉洞真人日间和展云帆进昆明时,已经用十两银子的代价,赁了城东玉华坊一间小屋,租赁半年,另外还买了好些家具用物,方才由城里雇一架骡车赶回东贤里村去,却估不到半日之内,天色还未入黑,展家便发生了惨事!
段锦把展云帆背入屋哩,展云帆悲怀稍止;理智已回复过来了,他突然向玉洞真人双膝跪下,说道:“道长、弟子央求你一件事!”
玉洞真人伸手扶住了展秀才,很和煦的回答:“展相公要贫道代令寿堂报仇,贫道一定可以做好,相公还是节哀顺变要紧!”
展云帆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晚辈由今大起,总算是大彻大悟了,一个人死抱着书本了读书,可说是书呆子,完全没有用处,文章不能退贼,诗词不能御侮,即如这次弟子和先母被狗番僧着着强迫惨害,读了满肚文章又有什么用处?所以弟子请老前辈大发慈悲,收在门下,好使弟子从今以后弃文习武,为世除害!”他说到这里声调突转激昂、玉洞真人也不由感动起来,正要开口回答,说时迟,那时快,瓦面上突然嗤的一声冷笑,接着嗤嗤几响,两道金光疾如虹飞电射,猛向伏在地上叩拜的展秀才背心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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