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烟劫 - [柳残阳]

第六章、绝处逢生 [2]

  进屋的人,正是搭救任霜白回来的那位中年汉子。任霜白看不清晰眼前的少女,否则,他包准会赞叹一声——“真美”,姑娘大约有双十年华,瓜子脸,清水眼,黛眉琼鼻,唇似樱红,混身上下,透着一股清秀之气,像是,呃,一朵白莲,一朵又美又雅又不沾尘泥的白莲。

  汉子拖了张竹椅坐下,细细看着任霜白:

  “瞧模样,我可能比你要痴长几岁,就老实不客气称你一声老弟吧,老弟,你刚才说,你叫什么白来着?”

  任霜白道;

  “姓任,任霜白。”

  嘴里念叨几遍,汉子忽道:

  “寒月?”

  任霜白艰辛的笑笑:

  “他们是这么称呼我。”

  汉子搓搓手,却忍不住诧异:

  “任老弟,以你的功夫,谁能把你伤成这付德性?差一点就要你的命了!”

  任霜白并不隐瞒,坦然道:

  “‘掘茔老农”曾剑,‘开棺鬼叟’吴湛,再加上‘无缘樵子’彭元,三人联手,我就变成这付德性子。”

  吁一口气,汉子道;

  “原来是这三个老怪物、老绝货下的毒手,这就难说了,别提他们三人合力,单只其中一个已经不易应付啦,任老弟,在他们围攻之下,你还能捡回命来,也叫硬扎!”

  任霜白沙哑的道:

  “我没有料到他们早已设计了一种可以发出尖锐啸声、扰乱听觉的物件,当他们施展出来,我才知道不妙,几经反拼,还是着了道,栽了跟头……”

  汉子审慎的道:

  “任老弟,听说,你的眼睛不大方便了”

  任霜白道:

  “不错,我是个清眼瞎子。”

  旁边的姑娘不禁惊噫一声,随即掩住自己嘴唇:

  “对不起,这位兄长,难怪我觉得你的动作有点与众不同……”

  任霜白不以为忤:

  “瞎子的动作,是有些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汉子看了姑娘一眼,语气略带呵责:

  “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说话还不知道轻重?”

  姑娘红了红脸:

  “哥,人家只是顺口说说嘛。”

  任霜白忙打着圆场:

  “不关紧,不关紧,我从来不忌讳这个……”

  顿了顿,他又道:

  “尚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汉子犹豫一阵,才爽快的道:

  “好,我也不瞒你,我叫钟去寻,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子钟若絮,老弟,明白点说,我们兄妹之所以窝在这荒山野岭里,也是避难来的!”

  任霜白寻思着道:

  “钟兄,你好像是‘鬼马帮’出身的吧?”

  钟去寻点点头:

  “‘鬼马帮’一共有六名当家,我排三。”

  任霜白顿时回忆起来:

  “大概有两年多了,道上传闻‘鬼马帮’闹内讧,起过一场大火并,钟兄,未悉可有此事?”

  钟去寻苦笑道:

  “怎么没有?我就是在那场内讧里被挤出来的,至今尚不得安宁,他们仍不肯放过我,仍在四处追查探访我的踪迹,想要斩草除根……”

  任霜白不解的道:

  “同一个帮口的兄弟,怎么会搞得如此水火不容,箕豆相煎?”

  叹息一声,钟去寻道:

  “世间事,但凡牵扯上财富与权力,人的本性就变了,良心也被浸蚀了;‘鬼马帮’原是一个极具实力、潜能、前景大被看好的帮口,就是因为地盘广了,人马多了,兄弟们争码头、抓私权的情形便迭有发生,层出不穷,大当家的要整顿清理,我们二把子与我下面那三位却坚决反对,误会冲突日胜一日,捍格既久,积怨便深,到后来,终于闹得不可收拾,引起一场火并血战……”

  任霜白仍禁不住多此一问:

  “你败了?”

  钟去寻摊摊手:

  “老弟,我要占了上风,眼下就不会窝在这里啦。”

  任霜白喃喃的道;

  “也算是落魄江湖了……”

  钟去寻猛一击掌;

  “落魄江湖还算好运气哩,我们大当家,当场就被他们‘挂’了,提起此事,到今天我还五内如焚,说不出有多恨,有多悔!”

  钟若絮忙劝着:

  “哥,你就别去想了,要想,睡都睡不安稳,像你前两年,整日价不是长吁短叹,就是破口咒骂,人和疯了一样,没几个月下来,已瘦得不成形了……”

  钟去寻恨恨的道;

  “妹子,这件事,我没有一天忘过,没有一时一刻忘过,他们这是反叛,是犯上,是篡位夺权,是欺师灭祖,罪大滔天,无可逭赎,如果不得报应,我死也不会瞑目!”

  面上泛着一层幽戚,钟若絮道:

  “哥,事到如今,我们势单力薄,众叛亲离,你又拿什么去和他们争抗?”

  钟去寻僵默俄顷,沉重的道:

  “等着瞧吧,总有一天能等到机会,否则,这还成个什么世道?”

  钟若絮神色索落:

  “从小,爹娘死得早,我是哥一手拉扯大的,我们兄妹相依为命了半辈子,我实在不能失去哥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知道哥心里委屈,精神郁愤,但你千万要想得开、看得远,不为别人,也为我多斟酌……”

  站起身来,钟去寻绕室踱步,好久没有出声。

  钟若絮端着药碗朝外走,回过头道:

  “哥,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钟去寻漫应一声,望望竹榻上的任霜白,任霜白闭着两眼,形态冷肃深凝,由他微蹙的眉宇间,流露出心情上或多或少的不宁。

  低咳一声,钟去寻带几分歉意的道:

  “老弟,不该谈我的这些事招你心烦,你自己的苦恼已经够多了。”

  睁开眼,任霜白平静的道: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烦恼,兄台,生老病死苦,何来的乐趣可言了”

  钟去寻昵喃着道:

  “说得是,生老病死苦,真叫苦啊……”

  顿了顿,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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