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两条路 [2]
冷若冰道:“是听到,不是感到?”
易琳呆了一呆:“我不知‘听到’和‘感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
冷若冰笑:“确然很难区别,但还是有的。我们自小到大,都通过听觉器官来听到声音,当然,听到声音的功能,还是由脑部来掌握,但是通过听觉器官来接收。如果由脑部直接接收声波,那就是‘感到’,应该有些不同——理论上如此,因为不是人人都能‘感到’声音,只是‘听到’声音。”
冷若冰解释得很详细,易琳当正在思索,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
温宝裕想要插嘴,因为他曾有许多‘感到’声音的经历。在和好友陈长青,和灵魂沟通之际,全凭‘感到’声音,那种情景,和‘听到’声音时,确有不同。
过了好一会,易琳才道:“我确然是听到的……但是大我听到的同时,在我身边的人却又一无所觉,现在细想起来,确然有些不同——请原谅,当我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向我呼喊,我自然惊惶莫名,实在未能仔细分辨其中的不同。”
冷若冰道:“当然,那么,自第一次起,每隔多久,你就听到一次呼喊呢?
易琳道:“没有一定,喜欢来就来”
温宝裕在旁又想插口,因为冷若冰问来问去,都不向易琳听到的是些什么话,对冷若冰来说,易琳感到的是什么话,一点也不重要,因为她和古教授通电话时,已认定了易琳是妄想症患者,那声音是她妄想出来的,那么,是什么内容,都不重要了。
冷若冰又问:“在你的家人之中,是不是发生过同样的情形?”
“没有。”
接下来,冷若冰又问了十几个问题,也都是旁敲侧击,围绕着妄想症来问的。
这时,不单温宝裕早已听出了不对劲,连易琳也觉察到了,她叹了一声:“冷教授,你还是把我当成了精神病患者,我很清楚知道,我不是!”
温宝裕忍不住道:“你一再声明自己不是有病,那没有用,因为这正是精神病患者的典型症状之一。”
冷若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易琳苦笑:“那我该怎么办?”
冷若冰道:“我的意见,自然是你应该接受治疗,或许温宝裕有别的意见。”
冷若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易琳苦笑:“那我该怎么办?”
冷若冰道:“我的意见,自然是你应当接受治疗,或许温宝裕有别的意见。”
温宝裕早已跃跃欲试,立时道:“正是。请问,你听到呼唤,内容如何?”
易琳吁了一口气,像是在说:“终于有人问到这个问题了。”她道:“:内容全是一样的,那是一个极其宏亮的声音——”温宝裕插口:“男人的声音?”易琳怔了一怔,像是她从来也未曾想过这一个问题。
她才道:“男人的声音。”
冷若冰双眉扬了一扬,作为一个精神病医生,她自然知道易琳的这种反应,是一种“感到”声音的表现----正因为声音是“感到”而不是“听到”的,所以,易琳不会想到那是男声还是女声这一问题,对她而言,只是“感到”了声音而已。要等到温宝裕一问,她才有了较为肯定的感觉,才觉察到那是什么样的声音。
温宝裕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易琳说下去。
易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这样叫:‘别继续向死路走,走活路,向活路走,向活路走!”
易琳把那叫唤的内容,重复了三遍,说的时候,神情肃穆之至。
温宝裕张在了眼,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才好,因为这句话他虽然听明白了,可是究竟是什么意思,却根本不懂。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人都明白的,易琳听到的叫唤,是要她别向死路走,走向活路。
可是,什么是“死路”呢?想深一层,更叫人迷惘——易琳好端端的,怎么会是在死路上呢?就算她是在死路上,又如何可以不走死路,转向活路呢?
温宝裕呆住了作声不得,他向冷若冰望去,却见冷若冰在暗暗摇头。
温宝裕自己没有了主意,只好不耻下问:“冷医生肯什么意见?”
冷若冰微笑:“你既然要摒弃医学观点,另辟蹊径,又何必来问我的意见?”
温宝裕大是能屈能伸,立时就问:“医学上的意见,请发表。”
冷若冰还没有开口,易琳已道:“不必说,我也知道,医学上认为我有病,我之所以会感到有人在向我呼唤,呼唤的内容又是如此,是由于我在内心深处,恐惧死亡,这是心理上的隐痛,我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潜意识想到了死亡,却又有有恐惧,所以才会不想走向死路,要向活路走去。这是一个痛苦的妄想症患者内心在生死边际作挣扎的呼唤。”
易琳口齿伶俐,一口气说下来,尤其是最后一句,长达三十七字,她也一气呵成,绝无滞窒,温宝裕大是叹服,却又怕冷若冰会生气,因为谁都可以听得出,易琳说的是反话可是冷若冰却并不生气,只是用很认真的态度道:“不错,就医生的立场来说,情形正是如此,你最近有什么想不开的事?”
易琳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冷若冰诚恳而认真的态度,使她感到了对方的诚意,所以也就不再耍意气了,她又叹了一声,才道:“没有,冷教授,我生活很好,一点问题也没有,请相信我,我决计未曾想像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绝不!”
一时之间,三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因为,从医学的角度来说明,显然此路不通。温宝裕又提不出新的看法来。
冷若冰仍然在暗暗摇头,她并不是不相信易琳的剖白,只是她是医生,当然认为那番剖白的话,也正是“症状”之一。
过了一会,温宝裕才道:“这句……你感到的呼唤,你明白它的意思吗?
易琳道:“那是叫我别走死路,要改走活路。”
温宝裕双手一摊:“你又不想自杀,那就根本没有在死路上。”
易琳听后,用种绝不同意的眼光,望定了温宝裕。
各位自然知道,事情终于和我发生关系,而且发展成为一个故事,当然是由温宝裕来告诉我的。
不错,正是如此,当温宝裕把事情告诉我时,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望向我,那是他在考我,那是他在考较我的理解力了----刚才易琳才说了自己绝无自杀的念头,何以温宝裕说她来在死路上,她又会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