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今夕何夕 [6]
小子知道明珠回江南,便已经有心要追到江南去,难得有这个机会,如何不高兴,匆匆别过徐廷封,星夜上路,赶赴江南。
钟大先生第二天才从徐廷封口中知道这件事,不由得摇头苦笑道:「这师徒二人都是这种急性子,说走便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徐廷封道:「盖老前辈虽然游戏人间,但这样突然赶赴江南只怕亦真的有什么事必须要立即赶去解决。」
「应该是的。」钟大先生沉吟道:「距离百花洲论剑的日子亦没有多久的了。」
「师父亦是要离开京城?」
「京城并不是一个令我们这种人觉得舒服的地方。」
「那么师父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弟子也希望能够走一趟。」
「你已经是朝廷中的重臣,又怎可以……」
「明天一早弟子就去见皇上,交还兵权,相信皇上一定会明白弟子的苦心,不会加以留难。」
「你决定了……」
「正如师父所说,京城并不是一个令我们这种人觉得舒服的地方。」
钟大先生笑道:「你以为皇上会让你离开?」
「大局已定,弟子愿意交出兵权,皇上正是求之不得。」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能够放下的时候还是放下的好。」
「很好」钟大先生想了想道:「去百花洲之前,为师会走一趟庐山,看看医、毒、药世外三仙。」
「几十年的朋友了,底山之行也是早已经约好。」
「三位老前辈名满天下,弟子若是有幸得见,亦是人生乐事。」
「既然如此,只要皇上没意见,我们便立即动身好了。」
徐廷封并无异议。
皇帝也正要找徐廷封,看见徐廷封到来倒是有一点喜出望外,劈头便叹息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廷封一怔,道:「是刘瑾余党未清,又有所行动?」
「不是,问题是发生在宁王身上。」
「宁王忠君爱国,皇上还担心他什么?」
「你忘了刘瑾被抓住那天,一口咬定是宁王指使他……」
「当日宁王不是已经表明心态?若是事实,也不会出手相助,现在相信还不知道是什么局面。」
「我始终觉得,宁王的确是心有反意。」皇帝接问道:「你也许不知道,刘瑾伏诛之后,他曾经来找我,要我让他在江南可以自行课税征兵,不受朝廷管制?」
「听说这是皇上在刘瑾伏诛之前已经答应他的?」
皇帝一怔,道:「当时我是迫不得已,果真让他这样做,不是坐视势大,养虎为患?」
徐廷封没有作声,皇帝又道:「宁王的祖先,先太祖第十七子朱权亦曾经有反叛,被先太祖废为庶人,如今宁王欲效先人,不无可能。」
「然则皇上的意思……」
「我想软禁他在京城,使他无从作乱。」皇帝目光霍地大亮道:「江南那边则由你去打点。」
「我?」徐廷封大感意外。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难道你不会答应?」
「皇上有所不知,微臣一向习惯逍遥自在,不惯拘束,这一次到来正是要交还兵权,跟随师父到江湖上见识见识。」
「什么?」皇帝实在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一次宁王亦可算立下大功,皇上其实也不必太过虑。」
「防人之心不可无。」
语声甫落,张永匆匆奔进来,神色紧张,一面大呼道:「皇上!皇上」
「什么事?」皇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张永这样子,心头亦难免一阵的不舒服。
张永目光落在徐廷封脸上,欲言又止,皇帝看在眼里,闷哼一声道:「安乐侯府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是。」
「是关于宁王的……」
「他怎样了?」皇帝心头已自不觉一沉。
「已经星夜动身走了。」
皇帝一张脸也沉下来,半晌才道:「我也实在大大意,竟然想不到他会这样做。」
「奴才看一定是回江南去了。」
「哪里儿去还不是一样。」皇帝把袖一拂道:「也罢」
「不追回来?」张永急问。
「追?叫哪里一个去做?你以为他路上没有安排?」皇帝摇头道:「近来就是没有一件事情顺意。」一顿再问徐廷封道:「你真的要交还兵权?」
「是真的。」徐廷封一正脸色。
「朝中个个都希望做这个五军大都督,手掌兵权。你却是毫不在乎。」
「微臣原就不是一个做五军大都督的材料,当日只是迫不得已。」
「没有你在身旁,我总是不放心,再说宁王现在……」
「微臣倒有一个主意…:」
「你说。」皇帝盯稳了徐廷封。
「只要将王守仁调返南京,由他来监视宁王,应该是胜任有余。」
「不错」皇帝一言惊醒。
「微臣去意已决,请皇上恩准。」徐廷封把握机会。
皇帝终于一声叹息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打点好一切微臣便立即动身。」
「也是说,我们又有一段日子不能见面了。」皇帝一顿,按着吩咐张永道:「还不去准备?」
张永应声退下,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问道:「那个傅香君又怎样了?」
「微臣还没有问她……」
「你觉得这个女孩子怎样?」
「很好。」徐廷封这是由衷之言。
「可有绩弦的意思?」
「皇上又来说笑了,微臣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徐廷封这当然不是心里话。
「哦?」皇帝突然笑起来,笑得很奇怪道:「你既然对她没有意思,我就放心了。」
「皇上的意思……」
「宫中虽然美女如云,毕竟是那样子,犹如山珍海味,吃得太多也会无趣,这个江湖上的美女,应该是别有情趣。」皇帝随又问道:「她还在你那儿啊?」
徐廷封心里一沉,方待说已经不在,皇帝已经转向张永吩咐道:「传旨到安乐侯府召傅香君进宫」
徐廷封要阻止如何来得及,事实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阻止。
这顿酒也当然喝得并不舒畅,徐廷封不得已只有装作量浅,皇帝不知道是否想着傅香君,也没有再留下,让他离开。
一路上,徐廷封一颗心就象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希望当然就是傅香君没有给张永找着,若是给找着了也希望能够在路上遇上,看机会如何将张永支开,将傅香君带走。
傅香君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他又怎会不清楚,到了皇帝面前一定不会屈服,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皇帝主意竟然动到傅香君身上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也令他感到啼笑皆非,他原以为经过刘瑾这件事,皇帝多少也有些改变,哪里知道刘瑾一事方了,皇帝又故态复萌。
也所以对于自己的选择他不但毫不后悔,反而因此而庆幸。
来到了安乐侯府,仍然没有遇上张永、傅香君,他并没有放下心,只恐张永接了傅香君从另一条道路离开,一直到看见张永仍然在大堂等候,才真的放下心来。
一问知道傅香君带了忆兰外出游玩,徐廷封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找个借口先避人后堂,找着师父钟大先生,将事情先说一个清楚明白。
听说皇帝要召傅香君进入豹房,钟大先生亦是又惊又怒,立即从后门离开,赶去拦截傅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