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英雄传 - [应天鱼]

第十二回 一颗人头你争我夺 几番出手鬼哭神号 [8]

  苏玉琪暗里伸手在秦璜大腿上捏了一把,斜睨著眼嗔道:“真是个醋□子!”

  抖动长剑,拚命冲突。

  两堡人马并力杀了半日,好不容易来到堡后空地之上,却听马必施悠悠笑道:“鬼门关可更近了!”

  把手一挥,墙头、村后、各房房顶,顿时闪出了数千名弓弩手,密密麻麻的镔铁劲箭,树丛般对准了场上这一小撮人。

  二堡堡众不由凉了半截,怔立当场,动弹不得。

  桑、秦二人心中想法却都一般:“明明布下了这么多人,为何岳翎刚才竟未受到丝毫拦阻?显然姓马的和他暗中勾搭,想把咱们杀得寸草不留。”

  两人迅速互瞟一眼,都希望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脱身之策,怎奈面面相对,俱是一片茫然之色。

  但见马必施手臂向下一压,喝道:“放!”

  不少堡众已闭目等死,却听另一个声音道:“停!”

  敌我双方俱皆一愕,转目望去,只见发话之人竟是“铁面无私”马功。

  四周数千名弓弩手全为二十左右,年轻一代的“飞镰堡”徒,当即“啪”地齐将箭头指向地面。

  马必施这可笑不出来了,斥道:“你干什么?”

  马功连理都不理他,迈动沉稳的步子,走上前来,面色异常肃穆,精眸略一扫视二堡人马,沉声道:“家父年岁已高,难免有点糊涂,谨代表家父向各位致歉!”

  马必施怒得面皮发黑,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桑、秦二人则大感意外,又被这年轻人的气势给牢牢震住,楞嘴楞眼的现出奶娃娃般痴呆的神情。

  马功微微一笑,又道:“本堡从不做亏心之事,今日一会确属愚蠢可笑,实因本堡之领导阶层已然老朽昏庸之故,但本堡数千名弟兄,多半仍是通晓大义、明理知耻、铁铮铮的好汉,决不至于昧著良心瞎搅。”

  一扬首,喝道:“开门!”

  把守堡门的堡众,立刻从另一边传来一声整齐的“是”。

  马功再朝众人抱了个四方拳。

  “各位请吧。简慢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秦璜回过神来,瞥了瞥马必施,轻笑道:“好个‘铁面无私’,真乃犬父虎子,意外啊意外!”

  迳向马功还了一礼,率领堡众绕过大厅,上马出门而去。

  桑丰亩也瞅著“公平大侠”,哼笑了几声。

  “岁月不饶人,后浪推前浪,该退的时候就乖乖退下来吧,恋栈个什么劲儿?”

  桑梦资与“中条七鹰”更杂七杂八的发话道:“老而不死是为贼,贼又贼得不漂亮,尽让人看笑话!”

  嘴上骂得凶,脚下可不怠慢,乱烘烘一齐涌出了堡门。

  这两帮人马一走,整座“飞镰堡”立即陷入一片僵硬的沉寂之中。

  马必施、“飞镰四雄”以及百余名中年堡众,仍然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马功和那群年轻堡众则怀著恶意的沉默,静静瞧著自己的长辈。

  雪花不知何时又统治了天空,“悉悉嗦嗦”的落在众人头上,更落在众人心上。

  只听得桑半亩的声音远远从堡外传来:“呀!俺向著这迥野悲凉,草己添黄,色早迎霜。犬褪著毛苍,人搠起缨枪,马负著行装,车运著□粮,打猎起围场。他他他伤心困愁城,我我我携手上河梁……”

  拌声渐渐消逝,堡外群豪也早散了。

  朔风如刀,在人与人的缝隙之间切来割去,卷起雪花,将每个人都隔离成一座小小的孤岛。

  马必施终于吐出口气,慢慢向四周瞥了一转,最后才盯住马功,又和和气气的笑了起来。

  “一直都是你在捣鬼,很好啊……”

  倏然进身,一掌击向他前胸。

  马功毫不闪避,背著手,脸上居然浮起了揶揄的笑容,彷佛早就算准了马必施这一掌必定会及时煞住一般。

  “爹,你老了。”

  马功微摇一下头,迳自转向堡众吩咐:“半个时辰之后,前厅集合。”

  冷冷瞪了“飞镰四雄”一眼,又添上句:“每个人都要到。”

  再也不看马必施,踏著沉稳矫健的步伐,“沙沙沙”直朝左首行去,三拐两弯,来至一间又矮又破的土屋之前,先两快两慢的扣了四下门,方才举步迈入。

  屋内也和堡中其他房间一样简陋,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之外,别无他物。

  马功横过房间,拉开桌子,朝墙上一推,竟现出一道暗门,迎面冲来一片金银宝光,映得他整张脸恍若上了彩釉。

  一个沙哑尖躁的声音紧紧传出:“快进来!”

  马功应了声“是”,踏入秘室,随手将暗门关上。

  只见室内壁嵌琉璃,地铺青玉,顶缀明珠,桌镶螺钿,比皇官还要华丽得多。

  闭个弯,进入里间,珠宝光华愈显熠冽,连搁在角落里的马桶都为黄金所铸。

  靠北一张龙凤大床,五彩苏绣帐幔低垂,隐约露出一角红缎龙凤大炕褥,一名又瘦又干,头顶童山濯濯、半根毛也不生的家伙正盘腿坐在床上。

  马功趋前行了一礼,口道:“娘,大事已成了一半,莫要担心。”

  此人竟是马必施之妻,马功之母——昔日以美丽名噪江湖的“千面罗刹”何翠。

  只听她“嗯”了一声,随又剧烈咳嗽起来。

  马功恭恭敬敬的在床前紫檀木椅上坐下,问道:“娘,伤风啦?”

  何翠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满布皱纹瘢痕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笑意。

  “没有头发实在讨厌,一到冬天就容易著凉……咳咳,老喽!”

  又干嗽了一回,目光如同毒蛇一般游出帐来。

  “一切都还顺利吧?”

  马功点点头道:“虽被两个半路冒出来的笨和尚搅和了一阵,总算未伤大局。”

  何翠甚是开心,笑得喉咙直打结。

  “老杀才还没被气死呀?命倒真长!”

  马功微微一哂。

  “人说‘魔佛’岳翎如何诡计多端,精明强悍,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不知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怕他?”

  何翠尖笑道:“姓岳的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那几个老杀才自己不中用,才把姓岳的说成比天还大……”

  马功却又道:“但那厮的身手确实高强,依孩儿之见,当今之世,他纵非第一,定数第二。”

  讲到这里,忽然顿了顿,眼望地面,迟疑著道:“今日本可射他个万箭攒心,结果却轻易把他放掉,难保他日后不成大患……”

  何翠狠狠呸了一口,嗓音愈发尖锐,扎得四壁琉璃“嗡嗡”响。

  “功儿,你还搞不清楚?眼下的大患不是岳翎,而是你爹那个老杀才!你想想,老杀才的计策如果成功,他的声望可又会抬高多少倍?等到那时再想去动他,可更难上加难了。”

  把嘴一撇,脸上皱纹都跟著斜向一边,暗灰色的瘢疤一块块都突了起来。

  “老杀才这许多年来还真有点‘公正平等’之心,决计不会把堡主之位传给你,等他两腿一伸,‘飞镰四雄’中的任何一人登上宝座,那还有咱们娘儿两个的存身之地?”

  马功叹口气,又带上了一层忧虑之色。

  “孩儿只怕他势力稳固,目前还扳他不倒……”

  何翠锐声一笑。

  “我叫谁倒,谁就得倒!你只管照著我的话去做。乘他现在威望落入谷底之时,斗垮他简直比斗垮个纸人儿还要容易些。”

  眼珠一闪,又道:“虽说咱们‘飞镰堡’的声誉,也会因此次‘人头大会’而受损,但这可不急,慢慢来,凭你的聪明才智,总有一天可以把其余那两个烂堡消灭掉。”

  马功又点了点头,站起身子。

  “孩子这就去布置,您多歇歇,待会儿我再派人通知您。”

  言毕又行一礼,推开暗门而去。

  何翠吁出一口长气,又把光头摸了摸,撩起帐子,走下大床,察看了一下门户,一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咕咕哝哝的道:“讨厌东西,真够□扭!”

  竟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之声。

  却听何翠沙哑的嗓音笑嘻嘻的在床后道:“厌物,你扮这婆娘,当真不作第二人想。”

  一条浓眉虎目的漠子边说边从帐后走出,正是“魔佛”岳栩。

  又听两人抢道:“这个老大婆当然好扮喽,脑袋也跟我们一样不生毛嘛!”

  铁蛋、好哭鬼紧接著把真的何翠由床后拖出,胡乱往铺上一甩,只见她双眼紧闭,显然已昏迷多时。

  “厌物”无恶哼道:“你们来扮扮看?光会说大话,讨厌鬼!”

  又把自己身上无毛凤凰一样的衣裳乱扯一气。

  铁蛋大剌剌的在桌边坐下,掀开一个七宝盒,把里面的零嘴儿往嘴中直塞,边道:“师父,你的本领可真大,三言两语就使得那‘铁面无私’跟他老子作对……”

  岳翎双眼神光熠熠,每稍一转,就将满屋子的珠光宝气压淡下去,摇了摇头笑道:“他们娘儿两个早就在算计马必施啦,我只打蛇顺棍上而已。”

  做个鬼脸,续道:“若非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故意放过我,我根本不敢来哩。”

  沉思了一会儿,又叹道:“如今已没有人能够翻倒‘三堡’——除了他们自己。”

  “好哭鬼”无哀一偏头道:“‘三堡’到底和你有什么仇?”

  铁蛋这几个月来抱著这个闷葫芦,早已抱得不耐烦了,连忙瞪起眼睛,直勾勾的瞅著师父。

  岳翎拖过把椅子坐下,跷著腿,笑嘻嘻的一瞟他们三个师兄弟。

  “你们可知‘飞镰堡’是谁创建的?”

  铁蛋、无哀、无恶齐声抢道:“自然是‘公平大侠’马必施喽。”

  岳翎笑了笑,道:“天下之人全都以为是他,其实全部错了。‘飞镰堡’本有一个后台大老板——”

  三小不禁一愕,又齐声抢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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