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
众人回到驻马镇,镇上早市已过,没有什么好吃喝的,于是,匆匆回到客店。
进得店中,小二陪笑着捧了一个包袱迎上来,对牟汉平道:“哥儿,回来啦!”
牟汉平点点头,小二将包袱递在他手里诌笑道:“你要早回来半个时辰就碰上,不用我转手了。”
牟汉平诧异地望着他,道:“碰上谁?这包袱是谁的?”
小二笑道:“你的呀!哥儿真会装,那大概是你媳妇吧?好标致的模样,你真是几生修来的。”
牟汉平怒道:“你胡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小二一愕,满想东西转到主讨个好,图点赏金,不想却落了个横眉竖眼,他呆了一会,悻悻地道:“哥儿,你恼什么?我又没说别的……”
牟汉平和缓下来,温和的道:“那么你把详细经过情形说来听听。”
小二一看牟汉平并未真的生气,不觉又眉飞色舞起来,他道:“半个时辰以前,有个十八九岁的小妞儿到店里来,问柜台你在不在?掌柜的说你刚出去,问她可愿进屋去坐一会等你回来?她又问有个老爷子是否还在?掌柜的不知道是哪个老爷子,就叫我来问,你不是跟我说了吗?我就跟她说:哥儿说了,老爷子在睡觉,留心不要惊扰。我问她可要另找一间房等你,她说不用了,等你回来,把这个包袱交给你就是了。”
牟汉平争悚宾在心中想了一遍,道:“她还说什么?”
小二道:“我就问她啦,我说:‘姑娘,你贵姓呀,回头哥儿问我,我也好说。’”
牟汉平点点头,小二得意的继续道:“她说‘他知道的。’说完扭过头就走了,我追着喊了好远,她也不理我。”
牟汉平向小二道了谢,径自走回房中,将包袱打开一看,半晌无语,颓然的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原来包袱内全是夏天穿用的贵重丝缎衣衫,他知道送这衣衫的是谁。他对这热切的关怀深受感动,轻轻的抚摸着那细致的衣料出神半晌,不觉叹息出声。
他抚摸着,突然觉到衣衫之中有丝丝轻微异声,急忙翻开一看,见是一张素笺,笺上字迹娟秀,写着:“已知唐智踪迹,请即来汉中。”
牟汉平霎时热血上涨,情绪激动起来,他急急将包袱包好,脱下脏衣,换上自己新买的粗布衫裤,和夏仲豪、红粉五煞等人道别,又低声嘱咐了罗妙嫦几句,结了店账,迫不及待的牵马奔出店门。
汉中为陕边要隘,相距虎骨坳不过数日路程,牟汉平志切父仇,乍得仇人讯息,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跨到,寻得仇人厮拼,他沿路皮鞭猛挥,马蹄窜飞如箭,如火的骄阳,使他和座下马匹,皆汗流如雨,却仍不肯歇息。
过午以后,马已困顿不能支持,不得已寻得一处村镇,略为打尖,人马饱餐后,再继续赶程。
入夜二更以后,来至陕宁,因夜深城门已关,只得在城外寻得一家店投宿。
习晨,天色尚未黎明,他又策马上路,如此兼程急奔,第四日傍晚即已抵达汉中。
进得汉中,他不禁一呆,暗自恨恨一叹,勒马停立路旁。原来薛伏莲虽曾留字嘱他赶来汉中,却并未说及唐智现在何处,她的意思想来是汉中二人会面后,再一同磋商追寻下落,想到这里,不觉又是一呆,突然一个意念闪电般出现在他脑子里。
她不会是因贪图与他接近,而故意骗他吧?这个意念刚一在脑中出现,即被坚决的否定,他暗恨自己这种想法的狂妄和下流,但摆在眼前的问题,该怎么办呢?
若果徒步行走这段路程,纵是日夜兼赶,最快也要一两天以后才能来到,来到以后又如何会面呢?汉中不是小镇,临时寻找岂不困难?
他呆呆的路旁沉思着,不知过了多久,陡地座下骏马“唏聿”一声急嘶,人立而起,牟汉平出其不意,险险被掀下地来,他急急挽缰扣镫,稳住身形,闪目一看,不觉大愕,原来薛伏莲正含笑站在马前路中。
他愕愕的望着她,她巧笑着抓住马口嚼环,嗔道:“呆看什么?街上这么多人……”
牟汉平蓦然惊觉,慌忙跳下马来,呐呐问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薛伏莲一呆,牟汉平连忙又道:“我是说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牟汉平讷然道:“我骑马兼程赶来的。”
薛伏莲笑道:“我有腿呀!傻瓜,快走吧,站在街上像什么!”
于是牟汉平牵着马跟着薛伏莲走去,她在前边婀婀娜娜的带着路,阵阵薰风吹来一股香甜的气息。她乌黑油亮的发辫,在背后晃动着,轻盈而柔和,牟汉平在心中暗嗟一声,想道:“此妹神通真是不可思议,看来一切都在她计算之中呢!”
马蹄在夏季干燥的石板上有节奏的踏着,发出清脆而又有韵律的响声,两人默默的走着,转街过巷,牟汉平只觉得走了不少的路,最后在一条暗巷内停住。
薛伏莲抬手轻轻叩了下门环,门“呀”地开了一条缝,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机灵的伸出头来,望着薛伏莲龇牙一笑,将门打开。
薛伏莲招呼牟汉平入内,那小孩诡秘的笑着,接过了马缰,牟汉平迟疑地跟着她走进院中。
那是一座空旷的,很幽静的小院落,庭间种满了夏天五颜六色的花草,靠堂屋窗前有一棵开满火红花朵的石树,庭中静悄悄的,清风里飘荡一股淡淡的,花草芬芳的气息。
他们的脚步似以惊动了屋中的人,堂屋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响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喊道:“小林儿,是谁呀?”
那小孩牵马进了跨院,故未能听见答应,薛伏莲却也没有出声,她只加快了脚步疾走着,转眼到了门前,门内出现了一个扶着拐杖,面如团月,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薛伏莲紧走几步到她身前,娇声道:“婆婆,是我!”
那老妇伸手抓住她,一把搂在怀中,咧着枯瘪的嘴唇,笑骂道:“是你这个小精灵,可吓下了婆婆一跳!”说着抬手抚抚她蓬乱的鬓发,慈和的道:“你看,满头满脸的灰尘,刚才又到哪里野去了?”
薛伏莲偎在她怀中撒娇的道:“没到哪里去呀,只在街上逛了一圈……”她说着回头向牟汉平望了一眼。
这时老妇始发现站在一旁的牟汉平,她轻轻把薛伏莲推开,上下对他仔细打量,慢慢,她脸上绷起的皱纹又松驰下来,她向牟汉平招招手,牟汉平跨前两步作个长揖,她慈祥的笑了笑道:“你是姓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