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婉转峨眉仰药死 [2]
男装少女没听他说完,戟指喜怒骂道:“万恶连贼,禽兽不如的东西,谁要你来假撇清,姑娘恨不得食法之肉,寝汝之皮,挫骨扬灰,让万人践踏……”
她想骂上几句一切恶毒的话泄愤,但说到这里,已经再也接不下去。换了口气,恨恨的道:“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姑娘和你拚了!”
话声出口,人已一头撞了过来。
赵南珩听她出口如此歹毒,脸色方自一变,对方业已向自己撞到。
在这一瞬之间,她发现这位姑娘竟然丝毫不会武功,心头更觉惊奇,急忙闪身让开,同时左手轻轻一抬,把她撞来的身躯,扶了一把,免得她倾跌。一面俊目含光,懔然说道:
“在下自问和姑娘素昧平生,不知姑娘何以对在下怀恨如此之深?”
那男装少女虽经赵南珩扶了一把,还是站立不稳,朝前冲出一步,口中一阵喘息。
本来清丽娇俏的脸,似乎笼上了一层狩厉之色,摇摇晃晃的通前一步,冷笑道:“姓赵的,你淫恶滔天,还想抵赖不成?”
玉手杨处,一个耳光,猛向赵南珩脸上捆来,接着咬牙道:“姑娘已眼下断肠散,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饶过你这个万恶淫贼!”
赵南珩从她口中,业已听出一点眉目,好像有人假冒自己,欺负了这位姑娘,身形急忙后退半步,正容道:“姑娘纵然和在下有不解之仇,在下即使得罪了姑娘,也望姑娘先解去剧毒,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否则姑娘固然含屈而死,在下世代人受过,含冤莫白,不瞒姑娘说,在下从终南追踪一个假冒在下之人前来,姑娘遇上的,也许就是此人!”
男装少女先是一怔,接着又冷嘿道:“恶贼,你纵然舌翻莲花,姑娘也不会相信,不是你赵南珩,还有第三个赵南珩不成?”
“第三个赵南珩”,这话当真令人费解,赵南珩两道炯炯眼神,望着男装少女,不知她说的什么?
男装少女冷笑一声,回身走近床前,取过一张人皮面罩,一下绷到脸上,道:“你瞧我是谁吧?”
赵南珩目光一直,惊呼道:“姑娘是辛香主……”
“哼,姓赵的,你装得真像!不错,姑娘正是辛舒平!”
男装少女揭下面罩,随手一丢,续道:“告诉你,假冒你赵南珩上终南去的,就是姑娘,你一路追踪,要追的人,也就是姑娘。因此,这往返数千里,一路上只有两个赵南珩,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我,决不会还有第三个赵南珩的。说得再明白一点,今晚除了你赵南珩,自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越南珩目光迅速一转,摇头道:“不对,不对,如此说来,在下追的,倒并不是姑娘,因为那人不仅盗走在下倚天剑,并具假冒在下,骗了赵老前辈的飞龙玉坠……”
辛舒平怒道:“不消说了,那都是我。”
赵南珩迟疑道:“姑娘房中并没在下的倚天剑。”
辛舒平切齿道:“你方才取走了,又来问谁?姑娘后悔在平利客栈,因瞧你身负重伤,不忍取你性命。一念仁慈,终于自食恶果,被你这万恶淫贼,毁我一生清白,废我一身武功。姓赵的,你这衣冠禽兽,亏你还是自称名门正派的峨嵋门下?还是五奇之首,中飞龙的……”
赵南珩听得汗流使背,惊骇失色,急急摇手道:“姑娘请住,这中间定有好人假冒,而且真的出了第三个赵南珩,在下赶到此地,不过盏茶光景之事,姑娘赶快设法先解断肠之毒,再找好人不迟。”
辛舒平望着赵南珩,似乎已有些相信,双目微闭,从眼角上,垂落了两行泪珠,摇摇头,黯然一叹,说道:“不成了,断肠散于不见牛,何况我身受奇辱,也无颜见人……”
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但她终于拭去泪痕,目注赵南珩,凄然道:“但我却想托你代办两件事儿,不知肯是不肯?”
赵南珩不加思索的道:“在下倚天剑和赵老前辈飞龙玉坠,都被奸人取走,天涯海角,在下也务必找到此人。就是姑娘不说,在下遇上了也决不轻易放过,姑娘是不是要我替你手刃奸恶,报仇雪恨?”
辛舒平摇摇头道:“你不放过他,是你的事,我只想请你代办两件小事。”
赵南珩慨然道:“姑娘只管清说,赵某能力所及,自当放劳。”
辛舒平颇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才道:“第一件事,就是我死了之后,请你把我尸体在附近埋了!”
赵南珩点点头道:“此事在下自当代办,只是在下之意,姑娘虽然眼下断肠散,但未必没有解药,与其饮恨以没,不如亲手报仇,姑娘……”
辛舒平凄然落泪,从腰间撰出一方佩玉,抬头道:“我武功已废,生不如死,我第二件拜托之事,赵少侠行走江湖,倘若遇上找同门师姐妹,就请把这方玉佩转交,呈缴我师傅。
我知道峨嵋、罗髻,旧嫌未消,赵少侠如有米便,我也不敢勉强。”
赵南珩义形于色,一口应承道:“好!在下自当替姑娘办到。”
说完一手接过玉佩,揣入怀中。
辛舒平听他一口答应,便自裣衽称谢,然后说道:“赵少侠义薄云天,辛舒平深感大恩,少侠暂请退出,子夜过后,就请少侠替我择地埋葬。辛舒平无以为赠,店中尚有良驹一匹,差可代步,少侠幸勿推辞。”
赵南珩眼看一个如花如玉的少女,转眼就要香消玉殒,心头不禁侧然;但自己既无解毒良药,辛舒平又死志极坚,一时只好退出房去。
辛舒平刚才的一阵呜咽嚼泣,不仅引来了赵南珩,黑暗之中另有一双炯炯眼睛,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两人没有察觉而已。
此刻赵南珩怀着沉重的心情刚一退出。
房中微风过处,一条人影快得令人连瞧都难以瞧清,业已落到辛舒平的面前。大袖一展,拂了她穴道,一把扶起娇躯,如风而去。
赵南珩琼出客店,想起那个假扮自己的奸徒,做出天人共怒的无耻勾当,心头愈觉愤怒。算来辛舒平遭他强暴,和自己投店,最多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说不定这贼人们在城中落脚,自己何不趁这段时间,搜索一番。
主意打定,立刻纵身掠起,一路朝外追去。
这时差不多已是二更天气,城中大半人家,都已入睡,赵南珩施展绝顶轻功,绕城半圈,哪有奸贼的踪迹?
看看已近子夜,想到辛舒平此时“断肠散”毒性已发,宛转蛾眉仰药死,花钿委地无人收,心头顿感负愧难安。
辛舒平虽然不是自己害死的,但却是被假冒自己的好陈夺去贞操,仰药而死,在没有找到这个好贼之前,自己身上,永远背着一桩冤案,无法洗刷。
他越想越觉不安,返身朝客店奔去,到了上房,只见窗户洞开,房中灯焰摇曳,哪里还有辛舒平的影子?
赵南珩不加思索,从窗口掠入,目光向四周一扫,暗道:“她方才口气,清白已拈,仰药自绝,死志甚坚,才嘱咐自己过了子夜,替她前来掩埋尸骨,由此看来,她决不会无故离去,何况她一身武功,也被奸贼废去,……”
“啊!”赵南珩身子喜然一震,莫非在自己离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不成?
心念电旋,哪还犹豫,立即穿窗上屋,这会心中急怒交加,连纵带跃,只是漫无目的盲目追逐,足足奔了一个更次,仍然一无所获。
转回客栈,在房中仔细一瞧,辛舒平的衣物银子,并没有带走,足见她不是自己去的。
那么如果不是发生意外,被人劫去,便是她们罗髻门下或四方教的人,发觉辛舒平中毒,将她救走。
自己奉命赶赴北雁荡,原是为了追踪假冒自己之人,听赵老前辈的口气,飞龙玉坠另外半方,似乎在正觉庵主手里。
如果被他捷足先到,凭赵老前辈半方玉坠为证,再把另外半方骗走,“飞龙剑诀”落到奸徒手上,后果就不堪设想。
辛舒平说店中留有良驹一匹,差可代步之言,不知是否已被人骑走?
他折腾了一晚,索性在房中调息运功,等到天色黎明,拿起辛舒平留下的包裹,准备日后一并交付罗髻派的人,然后就开门出去。
店伙哪会知道房中客人,已经换了一个人?一眼瞧到赵南珩起来,立即送上脸水,巴结的道:“相公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不多睡一会?”
赵南珩洗了把脸,会过店账,跨出大门,果见店伙已奉了一匹浑身如雪的白马,在门前伺候,当下赏了他一锭银子,接过缰绳,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幻想时代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