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何处芳踪 [6]
圣手猕猿略一颔首,说:
“俗语说,盛名之下无虚士,于大侠果然好厉害的眼力,敢问于大侠深夜莅临敝教分坛有何指教?”
青衣医隐面上倏现怒容,道:
“日前我们门下两个小徒赴黄山采药,贵教教徒竟不顾江湖道义将他们杀伤,我特来请金老师还我个公道。”
圣手猕猿突仰首狂笑,道:
“于大侠,你那两位高足之为敝教教友所伤,实是他们咎由自取,却怪不得我教中之人。”
青衣医隐按压住胸中的怒火,说:“那么愿闻其详。”
圣手猕猿道:“令高足年轻气盛,逞强出手,坏我教中大事,岂非咎由自取?”
青衣医隐见他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不禁勃然大怒,正欲出言叱责,蓦地,身后砰然一声大震,他和琵琶老人不禁同时回首惊视,却不见有任何异状。
再回过来,面前的圣手猕猿已失去踪迹,知是中了枯木教诡计,不由同时暗道一声:“该死。”
圣手猕猿指着他们笑骂道:
“青狼,青衣两个老鬼,明年今日便是你等忌辰,我看你们还是自裁吧,也好留个全尸。”
琵琶老人怒叱道:“好贼子,竟敢逞口舌之能,来、来,我们手上分个胜负。”说完即欲纵身过去。
青衣医隐一拉琵琶老人的衣襟,急道:“秦兄,不要中了贼子的激将法……”
一把没抓住,琵琶老人却已然飞身扑出,鹰隼一般,疾向圣手猕猿和三独神君立足处落去。
圣手猕猿狂笑一声,道:“青狼老儿你中计了。”
手一扬,身后突出现十余名枯木教徒,各人手捧一贝唧筒,俟琵琶老人来到切近,同时将唧筒举起,十余火焰一齐喷出。
琵琶老人一身功力虽已臻化境,寻常刀剑难伤,可也受不住这无情烈火的侵袭,暗道一声;“不好!”
在空中猛吸一口真气,身形立迅速地下降,但身上衣衫已被火燃着了几处,急在地下打了两个滚,将火扑灭,悻悻地回到青衣医隐身边。
圣手猕猿狂笑道:“我说如何?你两个就等死吧?”
又一扬手,四周屋宇上突然灯火齐明,照耀得如同白昼,百余个枯木教徒同时现身,各持弓弩,将火箭不住地向琵琶老人和青衣医隐立身的屋宇上射去。
按下这边不提,且说那少年脱身之后,没命飞奔。
一路上虽不时有枯木教徒出手拦截,但哪能挡得住他,是以他轻而易举地闯出庄外,来到谷边悬崖之下。
奔走中,蓦见路边有一所怪异的石屋,屋虽不大,但除门以外,连一个窗户也没有,门上又用一只大锁锁住,不禁动了好奇之心。
也不顾自身处境,上前探视,只见门边另有一个五寸见方的小洞,正欲向内看个究竟,屋内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骂道:
“枯木教的狗贼,回去给我告诉三独那厮,我老孩子决不会像他那样没有骨气,卖身投靠,让我加入枯木教,此生休想。”
想不到屋内困着的正是老孩子司徒悠悠,他自晚误把洗明鉴认作古沛,被气走后,仍一路追踪三独神君。
却被三独神君和赤发灵官二人合力擒住,依三独神君之意,本想将他杀掉,但赤发灵官却爱他一身武功,想拉他人盟枯木教。
遂把他锁在石屋之中,每日派人劝说,老孩儿只是不理,过了几天,赤发灵官离去,三独神君也就干脆不管他,连吃食也不送进去,意欲将他生生饿死,不料司徒悠悠身边存有青灵上人所赠的里腹丹,一时又哪能把他饿死。
但老孩儿生性好动,他连日坐困石屋中,电气闷得紧,这夜他朦胧中蓦闻屋外有人走动,以为又是枯木教徒前来游说,故出言叱责。
那少年闻言知屋中困的也是枯木教的敌人,不禁起了敌忾同仇之心,道:“屋中朋友不要误会,我不是枯木教徒。”
老孩子闻言将信将疑地道:“真的吗?”
少年见他不信,没好气地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老孩子心中大喜,道:“既是真的,你就把门打开,放我出来。”
少年走到门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原来那锁乃纯钢制成,最细处也有寸许。
少年身无锁匙,欲用力震开,又嫌功力不足,只得苦笑道:“屋中的朋友,抱歉得很,这锁我没法弄开。”
老孩子本以为立即可以出困,因而在屋中雀跃不已,闻言不禁大感失望,于是又沉默了下来。
二人默默无言,隔门相对,有顷,老孩子突然用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真是个笨瓜,怎的把这条路都忘了。”
然后又向屋外说道:“外面的朋友听着,离此不远,有一间小屋,那是看守人的住处,他身上或许有钥匙,你且去试试看。”
少年依言前往,走出不远,果见路近有间小屋,他走到窗前,点破窗纸,向内偷视,见一个枯木教徒正在蒙头大睡。
遂轻轻打开窗户人内,伸手点了那人穴道,在他的身上仔细地搜索了一番,果然把锁匙找到。
按说这囚人所在,也算是个重地,戒备本不应该如此松弛,只因这无名峡天生隐密已极,自枯木教在此设立分坛以来,从没出过事,也从没有外人进来过,因此在防守方面,不觉懈怠了下来。不然的话,少年怎会如此轻易得手。
他回到石屋前,把锁打开,推开门,老孩子一跃而出,说:“小娃儿谢谢你啦!”
说完拔步就走,少年慌忙把他拉住,道:“往哪里去?”
老孩子道:“三毒那厮把我关在这里,弄得我气闷得很,我非去找他好好地打一场架不可。”
少年心中暗道:“这老人家这一把年纪了,却还天真得很,真不愧为‘老孩子’之名。”
老孩子蓦然想起人家把自己救出,自己连人家姓名也都不问一下,未免太不像话,又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
“我叫司徒悠悠,不过朋友们都叫我老孩子,你也就这么叫我吧!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聂燕荪。”
原来聂燕荪被甘大先生带走后,不过三天工夫,就把他伤势治好了。
但甘大先生自觉一时莽撞,累他多吃了不少苦头,心生愧疚之念,因此不但为他在治伤时,藉机为他打通了三焦,使他功力增加了不少,而且伤愈后,又把他强留在身边,传了他一套剑术,这才心安理得地让他离开。
聂燕荪心中挂念弱妹,知她一定会到威坪找阴阳双眉,能早日见到聂燕玲,也可早点安心,于是便连夜急行。
也是事有凑巧,途中碰见几个枯木教徒,正鬼鬼祟祟地向山里头钻,不由动了好奇之心,跟了下来,竞被他误打误撞地闯进无名峡中。
老孩子只觉这名字好生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听谁提起过,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聂燕荪遂将近来经历,一一道出,只把兵书峡宝图一事,隐起不说。
老孩子恍然大悟地道:“这就对了,小聂,你那妹妹我也见过。”
聂燕荪惊喜万分的问道:“老孩子,你在哪里见过舍妹?”
老孩子道:“大概是半个月前,我在安淳城中碰见你妹妹和小古在一起,那小古就是在钓台救了你们的‘天网少年’,知道吧!”
聂燕荪急道:“你不知道舍妹现下究在何处?”
老孩子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那天一见面,你妹妹就匆匆地一个人先行离去……”
聂燕荪不禁又失望起来。
老孩子想了一下啊地一声,道:
“我想起来了,你妹妹大概是到威坪去投奔阴阳双眉去了,记得那天她曾说过,阴阳双眉是她师执长辈,想去投奔,不会错的。”
聂燕荪闻言,失望的心情不由少缓,面上渐现喜色,暗忖:“有七伯、七婶照顾她,总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他怎知道聂燕玲现已落入枯木教手中,而阴阳双眉也已离开人世了呢?
这时前面庄中,蓦然火光触天,人声鼎沸,聂燕荪心中一动,暗忖:“莫非是适才救我的那位老前辈被困了不成?”
急道:“老孩子,我们快去看看。”
话声未完,即当先离去。
十余条黑影,突自庄中迎而驰来,二人欲避不及,尚未找得隐身之所在,就已被来人发现。
当先的一个大声叱道:
“小贼天胆,竟敢将本教人犯擅自放出。”
聂燕荪也不答话,挺身迎上,老孩子也随后加入了战圈,聂燕荪心愤落英峪被枯木教摧毁,自己在钓台上又被白骨大煞车鲲的“白骨阴劲”所伤,几乎性命不保,对枯木教早就恨极,出手自是狠辣万分。
老孩子司徒悠悠在石屋中被困了几日,他一生何曾吃过这般大亏,也是挟忿出手,每一招都尽量向致命处招呼。
众枯木教徒身手在教中虽也是一时之选,但岂是这两人之敌,老孩子在武林中久享盛誉不说,聂燕荪近日来跟随甘大先生,武功也大非昔比,顷刻之间,十余个枯木教徒就被二人杀得落花流水,伤亡累累。
二人正杀得高兴,三独神君突在旁边现身,阴恻恻地道:“老孩子,你没饿死呀?”
老孩子呵呵笑道:“我老孩子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几日不食,又能把我怎样?你把我关了几天,也该让我打你两拳,消消气。”话未说完,就已挥拳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