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6]
她从后面抱住这个男人,道:“徐郎,妾身得听你这番话,已无遗憾了。”
她终究是“尚情”的人,由于她的才学见识,使她的品味不俗,醉心于高雅的爱情,而不是“肉欲”。
因此她才会说出“已无遗憾”的话,而徐少龙也领略得出其中回肠荡气的真情,已不须再有言语。
两人厮贴着站了一会,沈如青才放手走去。
徐少龙仍然没有动弹,此时天边已微露曙色,因此沈如青非回去不可了,好在她已得回原来的衣服,纵然天色已明,亦无大碍。
他目送着这个窈窕纤美的身影,姗姗走去,晚风之中,她的长发和衣襟,都轻轻地飘动,景象之美,难以形容。
徐少龙满怀怅然,凝目注视。
不断送来的清新晚风,岂能吹得散他心中的怅惆之情?
片刻之后,徐少龙已回到禅堂,与枯木禅师会面。
现在他们谈的都是如何把沈家三口,送到安全稳妥之地,永远不让那个暗杀集团查出行踪。
徐少龙根据他的江湖经验,以及对五旗帮的了解,贡献了不少意见。
最后的结论是:沈家暂时分作两起,一拨是沈母和如青,觅地居住,由于她们都是女流,所以不难找到适合的大户人家寄居,而且她们根本不必出门露面,永远安居在内宅之中,极是妥当。
沈恒一个人到南方去,利用徐少龙在各方面的关系,替他报籍应考,图个出身。等到他仕途得意时,再接回母亲妻子。
徐少龙离开之时,尚是拂晓时分,街上并无行人。
他回到妓院,这时四下都寂静无人。因为这一带全是勾栏行业,除了一些下人之外,决计没有早起的。
徐少龙翻墙而入,回到房中,但见那个姑娘仍然酣睡,当下脱去衣服,一迳上床,搂着那个女子,放心大睡。
直到中午时分,徐少龙才醒过来,但见身边的女人,仍然酣睡如故。当下伸手拍开她的穴道,同时翻身而起。
他盥洗已毕,穿衣出门,那名青楼女子方始醒来,徐少龙也不与她多说,放下一锭银子,便飘然离开。
出得妓院,由于已是中午时分,更不迟疑,直奔繁华热闹的大街。他看中了一家饭馆,正要入去。
突然后面不远处,传来了阵吵骂之声,所有的人,无不向闹声处望去。徐少龙虽然无心管这等闲事,但还是转口头去,瞧瞧是什么人当街吵骂。
原来这一阵吵骂声中,一个粗大凶暴的口音和一个尖细声音之人,显然都是同一路的,正在骂对方不识高低,自寻其辱。
吵架本是常事,可是这两人的嗓子,显示他们俱是身怀武功之上,中气充沛,内劲坚凝,不是平常人物。
对方只是嘿嘿冷笑,声音亦是含气敛劲,可见的这一场吵架,必走不甚简单。
表面上双方似是互碰了一下,那粗暴口音之人首先开骂,尖细声音之人也帮腔侮辱起对方来。
徐少龙目光到处,但见两丈左右,有两名汉子,长得一高一矮,正向一个青衣少年齐声叫骂。
那青衣少年不住冷笑,手中的招扇还在摇扇。
身上并没有其他兵刃。
但对方的两人,高个子则背着长刀,矮个子拿着一件长条形包袱,一望而知,必是兵器。
徐少龙大感惊讶,因为这高矮两汉子,分明是五旗帮帮众。
他们一向盛气凌人,态度横蛮,似这等当街吵骂甚至殴杀行为,并不希奇。然而五旗帮刚刚出事,这镇江与南京相距不远,帮中已传下密令,不许帮众生事,悉数须得避避风头。
因此,这两名帮众无疑是十分气愤不过,才迫不得已吵骂起来,甚至可能要出手对付这个青衣少年。
他的目光一掠之下,已看清楚这个青衣少年,年约二十左右,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长得好生俊美。
不过他那对入鬓的长眉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却泛射着锐利寒冷的光芒。眸子转动之际,不时闪烁出阴毒冷酷的意味。
徐少龙自然也看出这个青衣少年乃是内家高手,那把摇扇中的招扇,便是他的随向兵刃,随时可以攻敌。
话说时回嚏,事实上只不过三两句话的时间,徐少龙已经获得了许多印象。
只听那粗暴的口音的汉子骂了一连串凡句脏话之后,又道:“老子忍了一天的气,你就以为好欺负么?”
矮个子接口道:“把这小子废了就行啦!”
青衣少年停止冷笑之声,道:“那你们就试试看。”
徐少龙一瞧苗头不对,这两名帮众如若出手,不但立招奇祸,而且亦将引起官家注意生出麻烦。
这是因为他将有所行动,目前五旗帮必须销声匿迹,以免妨碍他的计划。此处,他的身份是“神机营副统领”,岂能眼睁睁看着帮众受害而不设法子搭救?若被帮中得知,当然十分不妥。
只是他其势不便现身劝阻,亦不能向两名帮众布达命令。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当下发一声喊,道:“公人来啦!公人来啦!”
这刻四周之人甚多,他的喊叫声,马上惊动正在吵架之人,而又不致被他们瞧出。
那两名五旗帮众立即转身挤入人群,霎时无影无踪。
围观热闹之人,也纷纷作鸟兽散,只剩下青衣少年,转目顾盼,却不见有公人踪影。
他皱皱眉,举步行去。
经过那家饭馆,突然蜇了进去,目光四下一扫,随即在靠右壁的一副座位落坐。
徐少龙也在座中,距他只有两张桌子,他心中颇想得知这个青衣少年的来历,尤其感到兴趣的,便是他何以使得那两名帮众,受了一天的气?
但他没有过去招呼,甚至连看也不看他。
伙计过来,他正要吩咐之时,忽然听到那青衣少年“喂”
了一声。
旁边一些食客都向他望去,只有徐少龙没有理会。
青衣少年又“喂”了一声,伙计转眼望去,但见另一个堂棺,已匆匆走到他身边。可是那青衣少年两道森冷如电的目光,没有看那堂棺,却罩在自己面上,这两道目光,使得他骨子里冒起一股寒意,不禁打个哆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