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1]
“张家口”是“察哈尔”的省会所在,也是控制长城的一个要隘,无论古今当朝之用兵,都以张家口为基据地。
“张家口”一词,原指出入长城之关门而言,“张家口”属“万全县”管,简称“张垣”,是个标准的塞北荒城。
“张家口”最著名的是马市,距“大境门”外半里许有“马桥’者,每年从六月起到九月初十是集会之期。
外马,来自洮南青新一带,不止几千里外,马市之盛为漠北之冠,北平一带吃的羊肉也都来自“张家口”,所谓“口外羊,嫩而肥。”
这一天正赶上马市“大境门”外的马桥一带,万头钻动,人声沸腾,马嘶喧天,老远地便能闻见马身上那股子特有的味儿。
瞧,东一圈,西一圈,每个圈里都围着近百匹好马,旁边围满了从各处来的人,一个个在场外品头论足,有的不远千里,慕名而来,想不惜代价挑选一匹好马,有的则是纯为看热闹来的!
在那熙往攘来,几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着这么两个人,一个是皮帽、皮袄、皮裤,胡子一把,挺有精神的瘦老头儿,一个则是位白净脸儿,长得细皮嫩肉,打扮干净的年轻人。
真是,这是什么天儿,日头能晒出人的油来,这老头儿还一身寒冬的打扮,也不怕焖熟了。
其实他也有他的道理,在这朔漠一带白无固然热得人流油,可是到晚来却能冻得人混身打哆啸。
上了几岁年纪的人,他是宁可白天热一点儿,也不愿晚上挨冻。
这位老大爷是李玉翎的赖大爷,也就是“神州八异”之首的古大先生,当然,那位细皮嫩肉的年轻人,也就是女扮男装的芸姑。
在这种地方,老头儿带个年轻大姑娘,那碍眼,也惹麻烦,所以芸姑只有乔装改扮了一番。
爷儿俩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地挤到了一片场子之前。
场子前自有马贩那一帮人,一个打扮粗扩豪放的年轻汉子上下打量了赖大爷儿俩开了口:“这位老大爷,挑一匹吧!那边儿是一拨儿,一拨儿喊价卖的,我们这儿倒是一匹匹零卖的,您瞧瞧,全是上好的蒙古种,那一匹都是干中一选的,那一匹都能让人中意!”
赖大爷微一摇头道:“可买不起,是我们这位少爷想挑一匹。”
那位少爷是比这位老头儿气派得多,那年轻壮汉子立即转了目标,“哦”地一声道:
“原来这位是您家少爷,小的有眼无珠,失敬,失敬,您贵姓,那儿来?”
芸姑扫了他一眼道:“古,‘承德’来的……”
转过头去道:“老人家给我挑一匹!”
赖大爷在成群的马匹里东看看,西看看,突然抬手一指道:“少爷,还是那匹吧!那匹乌锥像雄伟,骨骼奇,身长蹄大,是匹难得的好马……”
赖大爷话刚说完,那年轻壮汉子面泛惊容,一阵抽搐道:“老大爷好眼力,没想到老大爷是位相马的好手,没错,这匹乌雄是我们这场子顶尖儿的一匹!”
芸姑转过脸去道:“什么价钱?”
那年轻壮汉子咧嘴一笑道:“您刚才听这位老大爷说了,这匹乌锥是匹难得的好马,好马自该有好价,可是您头一回光顾,做这回生意还望有个二回,我不敢多要,您也别少给,这样吧!您给这个数儿?”
他伸出右手摊开五指。
赖大爷可没问他这是五百两还是五十两,老眼一翻道:“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价,我出这个数儿。”
他右手大拇指扣中指,直伸另三根指头在那年轻壮汉子眼前晃了一晃。
那年轻壮汉子一怔,脸色也为之一变,道:“老大爷,千里马可难求啊!”
赖大爷道:“我知道!”
那年轻壮汉子道:“二位有诚意!”
赖大爷道:“不然我们就不会这么远地跑到‘张家口’来了,‘张家口’的马市虽然出名,可是论马市也不只这‘张家口’一处,你说是不是?”
那年轻壮汉子深深地看了赖大爷一眼,道:“老大爷说得有道理,只是这宗买卖我不能做主,麻烦您二位在这儿等一下,我去跟我们大哥商量一下!”
赖大爷抬手往左边一指,道:“这儿人多,不方便,那儿有家茶馆儿,我们俩茶馆儿里坐坐,彻一壶好茶边喝边等去。”
他一拉芸姑,转身往左行去。
那年轻壮汉子两眼直盯着赖大爷跟芸姑老少俩的背影,站在场边儿没动,这时候从场子里钻出个人来。
那是个子挺壮的中年汉子,浓眉大眼,一脸的络腮胡,他望着赖大爷跟芸姑的背影,道:“干什么,老七。”
那年轻壮汉子道:“他们要见飘把子!”
那络腮胡中年汉子“哦!”地一声道:“是谁?”
那年轻壮汉子摇头说道:“不清楚。”
络腮胡汉子道:“那条线儿上的?”
那年轻壮汉子道:“没瞧出来。”
络腮胡壮汉子收回目光,望向那年轻壮汉子,道:“这可好,敢情全不知道,你没问,他俩也没说?”
那年轻壮汉子道:“那年轻的说胜古,‘承德’来的,那老的打了个手势。”
络腮胡汉子两眼一睁,奇光外射,道:“老子,秦爷在‘承德’让人做了,林哥儿他们也刚从承德回来,你可别把狗腿子带进了门。”
那年轻壮汉子道:“不会吧!我瞧不像,狗腿子怎会打那手势?”
络腮胡汉子冷哼一声道:“让我瞧瞧去。”
那年轻壮汉子伸手一拦,道:“别,三哥,这件事儿该会知会常爷一声去,看他怎么办,咱们听他的,擅做主张闹出事儿来不是玩儿的!”
络腮胡汉子没说话,摇头往来行去,那年轻壮汉子忙跟了上去。
这儿是有家茶馆儿,这家茶馆儿就在马市边儿上,两开座打适当座面,挺大,近三十付座头,几乎卖个满座。
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茶味儿,烟味儿,还带着牲口身上那股腥味。
赖大爷跟芸姑捡了一付靠里的座头,爷儿俩面对坐着,芸姑面向里,赖大爷面向外,门口来往的人他可以尽收眼里,进进出出这家茶馆儿也瞒不了他。
赖大爷要了一壶香片,伙计躬身哈腰走了,芸姑开口问道:“您看他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