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手丐 - [还珠楼主]

十二、凌空飞堕黄衣人 [2]

  沈、姜二人均觉对头已快起身,此去难免被其发现,跟踪追来,不如晚走一步,跟在贼党之后,比较还好一些。心正寻思,这时田通业已准备停当,等在那里,相隔戏场颇远。四人边走边说,还未说完,忽听前面树林中有马走动,抢上一看,正是田通、洪景各骑一马,花云豹跟在马后,看见主人跑了过来。田通低声急呼:“二位老弟请快上马,前途再说。”二人见他神色匆匆,好似迫不及待神气,马又昂首扬蹄,作出腾骧欲前之势,知道那马忠义灵慧,平日生人不能近身,今朝对堡中的人还在发怒仇视,忽然如此驯善,听凭田通等生人代它装备,一同跟来,也有好些奇怪,匆匆不顾说话。再见那马经过洗刷,毛色越发鲜明,主人又代备了一副新的华丽鞍鞘,越发显得精神。身上的伤虽未痊愈,除眼、嘴两处而外大伤都经包扎,小伤经过灵药敷治,多半连影子都看不出,秋风一吹,头颈鬃毛根根飘拂,端的神骏非常,爱到极处。姜飞无意中喊了一声“阿云”,那马立时昂首一声骄嘶,前蹄同时扬起。田、洪二人因那马嘶杂有鼓音,格外洪亮,易被仇敌听出,方觉不妙,二人业已就着马蹄下落,不约而同骑了上去。姜飞在前,才觉那马未上套头,缰绳已被打成一结挂在马鞍之上,心中奇怪,待要询问,那马似知道主人要走,不等招呼,低低一声怒啸,马头一昂,便朝正面堡门那面当先驰去。

  田、洪二人所骑也是两匹健骨高躯的异种名马,本是聚立一起。田通还想招呼两句,未容出口,那匹花云豹业已当先前驰。以前硕山大侠千里飞来汤八骑那马时,二人虽曾见过几次,又听人说起它的异处和那不用马缰的骑法,还没料到这样灵慧神速。方才代它换马鞍时,只在旁边谈了几句便全明白,非但乖乖跟来,毫不倔强,并还不用主人招呼便知去路,好生惊奇。惟恐马快追赶不上,前面还有许多对头,戏台正对堡门,事前虽曾命人去往马棚暗会备马的人,故意迟延,对头曾有好几个跟去,分明怒极,急于起身未必有用,此去难免撞上,其势必须抢在对头前面,才可将白沙沟那一关硬闯过去,见已先走,恐迫不上,也忙催马往前追去。刚出树林,走到戏台与堡门相对的侧面广场之上,约有一箭来路便到正面堡门。方想马行如飞,台上锣鼓未停,仇敌也许还未警觉,忽听人马呐喊之声,沈、姜二人的马在前,抬头一看,那戏场本是主人正面九开间大厅前面的一片广场,约有数十亩方圆空地。两边均有极宽驰道,另外围着一圈树林,来路对面假山后乃是大片马厩,这时忽有十来匹快马,上面坐着六七个方才所见腰挂金银牌的短衣贼党,绕着戏场外圈驰道由杨柳荫中奔腾飞驰而来。内有数人已将兵刃拔在手里。

  后面还跟着几匹空马,同声喝骂,其势汹汹。

  田通大喝:“二位老弟只管先走,我们马快,不要理他。”刚说两句,沈、姜二人一马当先,离堡门只得两三丈路。贼党只管纵马急驰,奔腾而来,因所骑的马相差大远,隔得又远一点,眼看还有十来丈才到堡门,同声怒喝:“小狗快过庄桥纳命!”这面四人连理也未理。说时迟,那时快,守堡的人早已得到密令,往旁避开。当头二人一马业已到达正门旁边,马头微侧便可冲出堡去。后面两骑与前马相差也只两丈远近。就这转眼脱险之间,忽听一声极难听的怒吼,声音不大,甚是刺耳。马走正急,还未看清,两条人影已由戏台那面箭一般朝着自己双双飞纵过来。那马知有敌人纵身扑到,刚怒嘶得一声。沈、姜二人先没想到来势这快,骤出不意。刚瞥见那两条人影纵得又高又远,快要扑到马前,百忙中想起身边兵刃还未取出,敌人来势又准又急,马跑正快,连想回马闪避都办不到。耳听那马怒嘶,心方一慌。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两个敌人相隔马头还有一丈多高,快要落到马前,其势万难闪避,一眨眼的当儿,微闻两声“哈哈”,跟着眼前一花,人影闪乱中又听几声男女怒吼笑骂之声。等到看出一点奇迹,那马把头一低,身子微微往下一伏,前腿突然前伸,后腿往下一蹲,连人带马立时矮下半截,由那几条人影对撞乱晃的脚旁下面箭一般朝堡门外斜射出去。田、洪二人也跟踪追来。耳听身后笑骂之声。回头一看,原来先两条人影正是老贼红毛雕伍喜和他同来的爱妾老妖怪墨芙蓉。因为上来看出主人情虚,意欲两全,顾忌太多,本就骄横,越发气盛,及至贼党在铁牢中受伤被困,当众丢人,急怒交加之下先疑主人有诈,故意给他难堪,想要恃强发难。同来徒党业已开口,准备主人答话稍差,立照洗劫商家堡的原意就此下手,或将沈、姜二人要去以出恶气。老狗男女毕竟久经大敌,机警非常,虽在怒火头上,心并不乱,百忙中看出主人戒备甚严,不是易与,两个心爱徒弟又都重伤,只得忍气质问,并想把人带走。刚露出一点口风,便被商义问倒,回敬过来,当时无话可说,拼又吃亏,只得强忍怒火,交代了几句过场活便即告别,吩咐手下徒党备马。主人也未答理,所说的话都有骨头,意似来者是客,不在我堡中无礼决不慢待,一出堡门便是仇敌。如有本领,不妨守在庄桥那面,你要的两人早晚必走,只有耐心终能相遇,看你能奈他何!不要专说大话,在我门前丢人。

  老狗男女一向狂傲,只知有己,不知有人,如何受这恶气;主人并还句句有礼,无法回敬,越想越有气。正等马到便即起身。忽听马嘶,中杂鼓音,与日前所闻花云豹嘶声相似。想起那日暗算汤八,马本藏在树林深处,见主人危急,忽然赶来助战。为了此马太好,打算生擒,没有杀它之意,微一疏忽,反被它将个得力徒弟手腕踢断。汤八周身是伤,眼看力竭倒地,万无生理,不料那马冲入重围,汤八恰巧窜到一株大树后面,快要倒地,见马一到,就势抓住马鬃,先连马背都纵不上去,那马也真灵巧,竟将身子低下,回头咬住汤八的腿往上一抬,将人救上马背,穿林而逃。事出预料,那马跑得比飞还快,连发暗器,均未将这一人一马打死,中有一镖打中马腿,眼看倒地,马蹄稍微一跪,重又蹿起,跑得更快。树林又多,马太狡猾,暗器不易打中,竟被救了主人逃走。

  汤八被众围困业已苦斗了一日夜,不曾饮食休息,一到马上人便伏倒,双手抱紧马的头颈,虽似快死,始终不曾发现他的死尸,每一想起便自心寒。仇敌本领既高,又得人心,虽用车轮战法将他打伤,看去离死不远,自己这面也伤亡了十多人才得成功。万一被人救活,将来定必报仇,岂非后患?近日心神不安便由于此。忽听马落幼童之手,以为这一人一马如影随形,从未离开,汤八必已伤重身死,心中略宽。跟着便听洪景来说,两幼童带有铁双环,想起前仇本就激怒,又疑汤八被以前仇人救去,命门下弟子骑了汤八的马,拿他信符出来约人报仇,如何不急?既想夺马,强讨铁双环,将仇人引出,报复前仇,又想将这两小弟兄擒去,拷问马的来历和汤八下落。哪知主人看重环主人的情面,一样也不答应,并有翻脸为敌之意。一听马嘶,越发激动怒火。静心一听,堡侧树林中并有马蹄飞驰之声,不止一匹,忽然醒悟,料知主人表面留客,暗中将人放走,急怒攻心,冷笑说道:“承蒙二位兄台相谅,容我放肆,我夫妇准在堡前等这两个小狗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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