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7]
史银周疑惑地道:“公主……”
朱翠一笑,打断他的话题:“史大叔不必多问,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目光向辽阔的江水隙望着:“这么宽的水面,我想就算是曹老头轻功再好,有踏波而行的功力,也是难以施展,再说他们才在我和暗中那位朋友的手下吃过大亏,这一次绝不敢再轻易冒犯,我们只停上一些时候,对方人多,总会耐不住而显出一些痕迹的。”
史银周道:“还是公主设想得周到。卑职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瞧瞧?”
朱翠微微一笑道:“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稍安毋躁的好。”
史银周应了一声,抱拳道:“卑职告退了!”
朱翠站起来道:“史大叔多费心了,我想马、杜二位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史银周应道:“卑职知道。”遂即告辞退出。
大舱里顿时显得十分寂静,因为没有点灯,显得异常的黑暗,只有皎皎月色映自水面的波谲鳞光,才仿佛有些生机,泛动的光蛇,又似含蓄着无限的神秘,点点滴滴地启发着人的灵性。
朱翠默默无声地倚身在一张藤椅上,尽量地把身心松弛,本意只是想练习一下吐纳功夫,静坐片刻,以却疲意,无如才调息片刻却自感觉到一阵浓浓的睡意。
自从家门猝生变故以来,这几天她根本就不曾好好地睡过一觉,双眼一合,立刻进入睡乡。
然而,像她这种身负奇技的非常人,即使在浓重的睡乡里,也都保持着几许的自觉。
原来大凡一个研习内家功力的人,在其本身功夫达到一个相当水平之后,都自然能形成了一种功能保护自己身体的气机,内行人称之为“游潜”,其功用要看本人功力之深浅而决定,这种“护身游潜”,主要在防护猝然加诸本体的攻击之力迅速地有所反应,也就是某些人所谓的“内力感应圈”。一般练武者,如非精于门槛,有名师指导,即使穷毕生之力,也难以达到如此境界,当然这是一种至高的内家功力境界。
朱翠显然具有这种功力境界,虽然在沉睡之中,也可保持着相当的自我。
随着她均匀的气息,本身的那个感应气圈,渐渐地向外扩大,到了一定的限度,才行自止。
短时间的酣睡,为她带来了精力的复苏。
忽然,一种尖锐的东西,试探性地正自向她护身的“潜力圈”有所突破。
朱翠蓦地一惊,睁开了眼睛。
一只肥大的老鼠,正自立在舱中,好奇似地向她打量着,鼠的感应力,在任何一方面来说,都是极具敏锐的,也许它对于发自朱翠本身那种离奇的气圈感到奇怪,正自试图突破,想不到却因此而使朱翠警觉。不待朱翠坐好了身子,那只老鼠已迅速地逃开一旁。
朱翠怦然一惊,倒不是惊于这只老鼠的出现,而是惊于自己的沉睡,大敌当前,些许的疏忽,就足以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
心念一动,她正想站起身子来。就在此时,身边仿佛轻轻响起了一点水花声,这个声音,如非她处身极静,再是所坐的位置过于接近窗口,万万难以听出。
朱翠本能地把身子向后倚了一下,使自己的身子恰恰遮掩着窗扇内侧,如此也就正好对窗外的景象一目了然,随着那片水花之后,一颗人头徐徐地自水中探出,由于双方距离过于接近,朱翠甚至于可以清晰地听见发自那人嘴里的喘息声。
月色下,并不能看清这个人是一副什么样的长相,却能辨出他闪露着炯炯凶光的一双眼睛。
朱翠所坐的这个位置,本可一举发出掌力,置对方于死命,但她却计不出此,倒要定下心来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这人想系受过严格的水功训练,由于外舱上有史银周与马杜二卫士的注意防守与观察,只要略现端倪,势必逃不过此三人的眼睛,而他却能一径地顺利接触来船,如非朱翠及时醒转,也几乎为他瞒过。
两方船舶距离既是如此之远,设非这人具有极深的水功,擅于长时潜水,那是万难接近到这艘大船近侧来的,能具有如此长时闭气功力之人,当然绝非是泛泛之辈,朱翠在未认清对方来意之前,更加谨慎出手。
随着水波拍打在船舷的起伏势子,这人并不忙于行动,一面喘息,一面转动着那双机智的眼睛,脸上随即现出了狡诈的阴笑。
大概他窃喜于自己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竟然来到了大船,尤其意外的是后舱的窗竟然是敞开着,不啻更予自己有可乘之机。
经过了相当时间的一番观察之后,才见这个人自水里探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轻轻扳着船边,缓缓把身子升起来,直到整个身子平平地与船舷平贴为止。等到他做好了这个动作之后,如非事先即以注视着他的一切,连朱翠也几乎分辨不清。
渐渐地一双脚由窗外探入,接着双腿、小腹,进而全身,蛇也似地都进来了。
现在朱翠所处身的位置,恰恰就在这人的背后,彼此距离伸手可及。
朱翠在对方现身之始,早已经提聚内力,聚之于双掌,确信在一举手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可置对方于死命,是以,眼前情形虽然大有迫在眉睫之势,她却并不惊慌。
那人一身黑色的油绸子水衣靠,两腕两膝处,俱都经过一番绑扎,是以看起来显得极其利落。
朱翠心里正自盘算着如何下手处理对方,却见那人已蹲下了身子。
他面前是一张摆设在大舱中央的方桌,正好用以掩身,在他背后紧紧插有一柄薄鞘的细窄长刀。
这个人自一现身起,即处处显着机智,可笑他一心全意只是注意着前面的一切,对身后最以致命的煞星,却是未能顾及。
朱翠仍然耐心地等待着,倒要看他是什么居心。
这人在蹲下少事观察之后,随即探手入怀,须臾摸出了一个扁扁的盒子,又拿出了一根细细的管子,装接以后,即成一个可以口衔的喷盒。
朱翠禁不住心里为之怦然一动,暗忖着莫非这个家伙是想施毒还是用迷香之类的什么下流手段不成?一念之及,由不住大吃了一惊。
果然,这个人在装配好手里的小小喷匣之后,东张西望了一番,身子微微前耸,一个轻快的前窜之势,纵身七尺以外,已接近向内舱入口。
到了这个时候,朱翠自然是再也难以保持镇定,当下霍地自暗中站起身来。
虽然是一个不闻声音的动作,却足以使前面那个人有所惊觉,一腿前跨,翩然侧身,“唰”的一声,这个人已把身子转了过来。
当他猝然发觉到面前的朱翠时,禁不住大吃了一惊,足下一个踉跄,向后面退了一步,接着脚尖用力一点,猛可里直向敞开的船舱跃出。
朱翠一声轻叱,双掌同时向外封出。
她早已蓄势以待,双掌推出,虽然未必是十成功力,却万万非比等闲,随着她递出的掌势,整个船舱都为之大大震动了一下。
这人想是猝然领略到朱翠的掌力,感觉到难当其锋,身子就空一个倒折,落了下来。
整个大船再次起了一番震动。
这人忽然惊觉到朱翠的不可轻侮,发觉到不妙,右手后翻,已把背在后背的那口细长窄刀拔在了手上。
朱翠冷冷一笑,身子徐徐向前逼近了两步,即有大股的力道,自她躯体内逼运而出。
来人显然不是弱者,正因为不是易与之辈,才会在一接触朱翠身上所传出的无形力道之后,立刻发觉到大为不妙,那张原本就十分白的脸上,更形苍白。
“你!”说了这个字,他忽然口衔喷管,用力地吹出了一口。
黑暗中看不清他到底是喷些什么,总之,有大股烟雾由那个小小的匣子里喷出来。
也就在同一个时候,新凤恰恰由内舱奔出。
朱翠一惊道:“新凤注意!”
她原本想提醒新凤,要她暂时闭住呼吸,只是还来不及说出下文,新凤已着了道儿,顿时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朱翠心惊之下,足尖飞点,快速把身子欺过去,那人却伺机把握注此一刻良机,身子再次腾起,直向窗外掠出,朱翠一个拧身,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心存厚道,右手撩出,竟然运施出久已不曾施展的“乾坤翻云手”来,掌势一翻,劲力十足,轰然大响声中,连带着那人一声凌厉的长嘶,“扑通”坠人江水。
朱翠赶向窗前,但见浪花滚滚,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踪影,忖思着他必已沉尸江心,万万不会再有活理,心里未免有些悻悻。
她原意是想擒住对方一个活口,好问知敌方一切以及父亲真实下落,却想不到一时情急,仍然是送了对方性命,未免有些懊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