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回 着意温存 分柑怜素手 关心危难 比剑失虹勾 [5]
狄武闻言,也觉有理,心想仙人不会留住,自己当日必能赶回。吃完天亮,不多一会,忙即起身,往前日猎虎之处赶去,寻到崖前,觅地援下,到了壑底一看,野草没胫,乱石林立,遍地荆棘,路甚难行,后来越走路越降低,阻碍横生,一路蹿高纵矮,费了好些事才到洞前,略微喘息,一看身上满是灰尘,衣服又挂破了几处,神情甚是狼狈,忙把衣履整好。定睛一看,那洞深藏壑底危崖之上,外口甚大,高约五丈,由外而内渐渐低下,黑洞洞的,看去甚深,一眼望不到底,也无一点声息。方想仙人洞府,应和书上一样,玉柱金庭,琼房瑶砌才对,如何这等黑暗?呼师弟所说途向和崖洞外面的标记并未走差,难道仙人就住在此?方自怀疑,惟恐这等阴森幽暗之境,洞又极大,保不伏有猛兽精怪之类,来时途中遇险,有了戒心,路又黑暗异常,刚将仙剑拔出,忽见前面隐隐现出一点灯光,飘飘荡荡,迎面浮来。洞口一带满是怪石搓极,天光反照,阴森森宛如鬼魅峙立。似要攫人而噬,看去已是怕人,进口两丈便成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地势又是那等深暗莫测,忽有灯光出现,又在浮沉飘荡,自更令人惊疑。狄武恐那灯光是精怪野兽的目光,越发胆怯,忙将金丸取出,一手握剑,朝那灯光迎去,灯光忽止,相隔约在七八丈远近。试探着往前走去,渐走渐近,见那灯光离地丈许,悬空不动、只是一灯孤悬,上下空空,宛如一点茶杯大小的灯头凌空孤悬,流辉四射,照得左近三数丈内光明如昼,前面乃是大片石林,奇峰怪石,钟乳垂晶,星罗棋布,人行其中,非由石林中穿越过去不能前进,地上却是一律平整,不似洞口一带乱石碍足,料是神火接引,惊喜交集,忙即下拜通诚,说明来意,还未起身,那灯便和引路一般,缓缓朝前移动,连忙起身追去,那灯也随着人的快慢,朝前引导,相隔只在丈许左近。走了一段,才看出那石林高高下下,森若剑树,曲折回环,歧径四出,地上更多石笋,高仅数尺,锋利非常,如无明灯照路,休想走近。又行半里多路,因见洞中后半景甚灵奇,只惜大黑,心想仙人所居定必光华灿烂,伟大庄严,石林已然走完,灯光忽隐,眼前倏地一暗,再看前面,不禁失望。
原来石林尽头,约有半亩方圆一片空地,对面壁下有一大只方丈的崖凹,尽头处有一怪石,高约二尺,形若长圆形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蒲团,左侧有一半人多高的石灯檠,上有三朵灯花,当中一朵刚刚灭而复明,好似方才照路神灯,在灯头上闪了一下,光并不强,照得四外阴暗暗的,此外空无所有,也不见有人影。因那灯檠形制奇古,三朵灯花均作如意形,与来时所见相同,仅有大小之分,同是一灯,火光却分紫、青、白三色。狄武越看越怪,意欲近前查看,不觉走近前去。一脚刚踏到怪石之上,猛觉眼前精芒电射,虹光飞舞,身上一紧,似有一般极大压力压上身来,同时闻得有人惊呼之声。
定睛四顾,全洞大放光明,身子已被一蓬红色奇光网紧,休想转动分毫,石前跪着倚剑,正在惊急求告,石台上现出一个葛中野服、貌相清灌的长髯道人,赤足跌坐,似在人定,倚剑哭喊未应。紧跟着,由左侧石林中飞出一道金光,长虹吸水一般射向光网之上,电也似急,连闪两闪便将光网吸起,身方一轻。倚剑赶将过来,不顾说话,拉了狄武往外纵去。到了石林前面,耳听风雷之声大作,回头一看,左侧走来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手指一道银虹,射向石前,那光网已化为大片红霞,发出轰轰雷电之声护住石台,待往前涌,被那银光挡住,相持不下,风雷之声震撼全洞,势甚惊人。方要开口,少年已回顾倚剑,埋怨道:“师弟怎如此大胆,这也儿戏得的?还不到这里来!师父还有个把时辰才醒,禁制被你引发,我一个挡它不住,你两人岂不吃了大苦?”二人早赶过去。听完,狄武朝少年行礼,想要请教。少年笑道:“此时师父神游在外,倚剑师弟误将埋伏引发,须以全力防御,无暇多言。你二人可到我房内等候便了。”
二人同声拜谢,随往少年来处石林中走进,见那一带石林,比起来路所见更是灵奇,宛如数十株奇树琼林疏落落挺立地上,人林不远,便见前面壁上现一圆洞甚亮,那面石林多是晶乳结成,吃里外宝光交相映照,灿烂辉煌,光怪陆离,景更奇丽。狄武入门一看,里面乃是一间高大石室,石质如玉,当中更有钟乳结成的一片晶幕,床榻几案,药灶丹炉,一切陈设无不齐备,用具多品玉制成,壁悬长剑,桌有琴书,清雅高华兼而有之,与先见崖凹石台逼厌荒寒,景物幽晦,迥乎不同,笑问倚剑:“怎么会将埋伏引发?
这里是仙人的卧室么?”倚剑笑道:“此是师兄水明韶所居。因他出身世家,师父爱他根骨灵秀,又有极深渊源,连度三次才接引入门。水师兄学问甚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人更高洁诚厚。师父最是爱他,一切任便,所以他的丹房备有琴书,文具陈设也极精雅。
蒙他见爱,许我同居此室。至于师父,自从由大行山移居此间以来,终年打坐,醒时也在石台之上,从不离开一步。师父原定傍午相见,不料大哥早来。我在台旁禁地之内正在用功看那道书,忽由台前宝镜中见你入洞。那石灯台上乃九天仙府神光所结的三朵灯花,名为兜率火,又名紫灵焰,这还是三朵小的,本是仙府奇珍,被师父昔年无意中得来,用作镇山之宝。恰巧昨日出洞去掘山粮,师父传我此宝用法,随便放起一朵照路引导,便可穿行石林,不致人伏受伤。我知师父暂时不醒,师兄方才有事他出,一着急,以为师父既命你来,放灯引导当可无事,我又不能离开,没奈何,只得把灯花放起一朵,引你走进。我正行法使其复原,不料大哥已将台前禁制触动。我因不曾见过它的厉害,别的一点不会,也没有想到埋伏发动反能走出,见你被困,正在惊惶,幸而师兄赶回,救你出险,否则,吉凶就难说了。”
狄武闻言,好生羡慕,又问倚剑:“前日怎会被仙师接引来此?今日召我,可有恩意?”倚剑答说:“前日追赶小虎,遇一少年拦住去路,说:‘虎虽猛兽,生长荒山不曾伤人,理应听其自生自灭,何况又是一只小虎,为何这般残忍,赶尽杀绝?’因见那少年丰神秀朗,不似常人,一时福至心灵,向其谢过。少年也转怒为喜,说:‘有一地方景甚幽险,此行许有奇遇,你敢去不敢?’倚剑早看出是个异人,想连狄武夫妻同去。
少年说:‘我名叫水明韶,因你根骨心性颇好,故来引你往见一人,是否有缘,尚不一定。狄武人虽不差,但他尘缘未净,连想做个散仙俱都难望,至多学成飞剑,多活一二百年,还看为人如何,有无机缘,洞主人怎会轻易见他?你如不去,无妨作罢。’倚剑暗忖:‘狄武的事,此人怎会知道?’惟恐错过良机,想到洞中见人再说,便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