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血染幽谷 [11]
百花仙子道:“这倒观不出,只能观出某地有能人,再出山去访。”顿了顿,又道:“戚家仁和花自芳现在那里?”
林元生道:“戚家仁如不在武当,便可能返少林去了,花自芳可能尚在壳城。”
百花仙子道:“就请在此再委曲几天,如其二人可用,我一定放你下山。”
林元生暗叹一声,退下山来,欲摘个桃子充饥,适逢叶芍妹自洞府中出来,道:“相公,洞中有酒菜,何必再生食?”
林元生乍闻“酒菜”二字,不禁唾涎欲滴,心想:管他花自芳和戚家仁可用不可用,吃他一顿再说。
于是,转身过去,冷然道:“有酒菜就拿来吧。”
叶芍妹道:“请入洞来。”引林元生进入一个光线并不十分充足的石洞。
此洞,纵横一丈五六,清洁干爽,有床、椅、桌,香气袭人,显示叶氏姊妹之闺房。
然后,叶芍妹把酒菜送入房中,坐在林元生身边,一面劝酒,一面卖弄风情,百般调戏。
林元生目不斜视,耳不旁听,一意狠吞虎咽,酒醉饭饱之后,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举步就走,把叶芍妹气得柳眉倒竖,大骂林元生不知好歹。
林元生走出谷中,找了一处草地,便呼呼入睡。
二更时,百花仙子将他叫醒,道:“我刚才夜观星斗,武当和少林皆无能人,壳城倒是真有一人。”
林元生道:“壳城那人一定是花自芳了。”
百花仙子道:“我已令劣徒出山寻访去了。”
林元生暗叹了一声,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似乎做了一件大大的错事。
他想:花自芳阴险奸诈,如给他练些法术,即使仅练成最简单的遮眼法,不但他报不了仇,性命也必难保,而整个武林也定蒙其害。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然,事到如今,又不能反悔,只好听天由命了。
百花仙子又道:“这几天,你可以到洞中休息,洞中有食物,要什么自己取吧。”
林元生道:“谢谢。”
百花仙子微微一叹,抽身而去。
林元生在此又过了七天,这天黄昏,叶氏姊妹果然将花自芳带了回来。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林元生乍见之下,不由自主地,手按剑把,走将过去。
花自芳做梦也未想到林元生也会在此,登时,吓得魂飞九霄,拔腿就逃!
叶兰姐不知就里,一把拉住,道:“怎么啦?”
花自芳心急逃命,无暇解释,伸手一掌朝叶兰姐胸脯劈出,敢情是情急拚命。
叶兰姐抬臂架开,同时松开拉住花自芳的手,斜退了一步,道:“花相公,你可是疯了?”
花自芳见林元生已距他不远,料想逃不掉了,一时气得浑身乱抖,冷然笑道:“有谓‘最毒妇人心’,当真一点不错,我花自芳,自觉老成持重,竟也难免上当。”
叶兰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自芳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
叶兰姐道:“我一点也不明白。”
花自芳怒极反笑地道:“别装糊涂,我花自芳不是好惹之徒,今天若死于林元生剑下,必变厉鬼索你冤魂。”
此刻,林元生早已来到距花自芳不足一丈,思潮汹涌,拿不定主意。
花自芳之来此,是他林元生推荐的,目的是要花自芳顶替他的任务,使他不致负情背义。
然而,仇人相见,仇焰陡起,几乎忘却初衷,欲把花自芳杀了再说。
他之迟迟不动手,只因尚有一点理智,他想:若杀花自芳,自己就非得为白莲教传后了,何时方可出山?
拿情义与仇人性命比较,谁重谁轻?他无法衡量。
全情全义与武林与兴衰存亡相较,孰轻孰重,他认为后者为重,因为全情义只是他一己之私,武林安危,是众人之利,如若为了一己之私,让花自芳留下,学成法术,势必造恶人间。
于是,决定宁可负情背义,也不能让武林留下祸根。
他冷哼一声,正在欲拔剑取花自芳首级之际——
百花仙子忽地自石山上,如腾云驾雾般的,飘降下来,她似乎猜出个中情由,素手一挥,阻止林元生出击,然后朝花自芳打量。
花自芳尚以为叶氏姊妹系奉林元生之命,诱他来此,仍怒恨交加,对百花仙子毫无敬意。
百花仙子不理花自芳不恭态度,点头道:“人的确聪明,只见品行……也罢。”转对林元生道:“你可以走了。”
林元生一怔,急道:“晚辈不想走了。”
叶氏姊妹闻言,惊喜欲狂,叶芍妹忙走将前去,握着林元生的手,道:“真的吗?”显然,她对林元生的印象,要比花自芳好得多。
林元生道:“当然。”
叶芍妹道:“你是答应家师之求了?”
林元生道:“答应了。”
叶芍妹立即偎入林元生怀中,喜极而哭,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走,回洞府去吧!”
林元生道:“别忙,这花自芳是我二师兄,也是我的大仇人,待我杀了他再走。”
百花仙子忙回身喝道:“不行。”
林元生一楞,道:“我答应你的要求还不行吗?”
百花仙子道:“当然,一则,此谷乃清净之地,决不能染上血腥,二则,这花自芳是劣徒请来为老身办事的,老身不能失信于人,即使不用他,也得送他出去。”
林元生道:“此人阴险奸诈,数次置我于死地不算,尚杀师杀叔,绝不能留他为害人间。”
百花仙子道:“你既知他行为卑劣,何以又荐他与我?”
林元生道:“当时我没有详加考虑,现在已想通了。”
百花仙子道:“不论如何,老身不能失信于人,你若愿意留下,一年半载后出去杀他,也无多大差别。”
此刻,花自芳已知叶氏姊妹请他来此,并非阴谋,又见百花仙子主持公道,心神大定,遂道:“是非曲直,乃要看各人的处境,你说我阴险奸诈,杀师杀叔,罪大恶极,你林元生忤逆不孝,弑母行为,难道是理所当然吗?”
林元生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令姑嫁我父亲,乃是一个歹毒的阴谋……”
百花仙子摇手阻止二人斗口,道:“你们间的是非曲直,我不想了解,不必浪费光阴。”对林元生道:“你当真愿意留下吗?”
林元生道:“愿意,不过,必须让我杀死花自芳。”
百花仙子微怒,道:“不行。”朝林元生一挥手,又道:“请吧,明天早晨便可到达干县。”
又对叶氏姊妹,道:“你们还在这里干吗,快回洞府准备酒菜。”说着,拉了花自芳,向石山走去。
二女朝林元生投了哀怨的一瞥,低头怏怏而去。
百花丛生,只剩下林元生怔怔出神,他想收回原意,不杀花自芳也愿意留在这里,但又丢不下这个脸,大丈夫宁死不辱,岂能出尔反尔?
他想:如果花自芳留在这里,学得法术,为害武林,这也是天意,天意如此,凡人岂能逆转?
于是,暗叹一声,怏然而去。
奇怪,他此次出山,仍是走曾经走过数次的旧路,却没有折回,顺利地走出山区。
此刻,他心情异常恶劣,大有楚霸王的意境,羞归故里之感。
现在,已是第二天卯时了,他茫然地走入一家客店,开了一个房间,令伙计拿来酒菜,独自闷饮。
他一人客栈,客栈里的几个伙计,即取出一幅画像,交头接耳,喜上眉梢。
一位四旬伙计道:“你们瞧瞧,像不像他?”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道:“是他,一点不错,我们的运气真好,竟凭空落下一笔横财!”
四旬伙计道:“谁说不是呢,那么多客店不投,单投我们这里,岂不是天意吗?哈哈!”
另一伙计道:“还得问个清楚才行。”
四旬伙计道:“这是当然,你们快去弄几样好菜,我这就去问他。”说着,将画像纳入怀中,来到林元生房门前,轻敲了一下房门。
林元生道:“谁,进来。”
四旬伙计弯腰曲背,道:“请问公子贵姓?”
林元生打量了这伙计一眼,道:“什么事?”
四旬伙计道:“有四位客人托小的找一个人,有重要之物转交。”
林元生道:“敝姓林,林元生。”
“啊!”伙计喜之欲狂,连连磕头,道:“当真是林公子,太好了。”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信交与林元生。
林元生接过信,道:“谁人留给我的?”
伙计道:“敝店客人留下的。”
林元生一面折信,一面道:“什么客人?”
伙计道:“一位老公公,一位大爷,二位姑娘。”
林元生隆一瞧信意,登时跳了起来,一拍桌子,“啪”的一声,红木桌子应声去了一角,冷笑道:“无耻之徒!”说着,继续阅信。